第171章 汪的名字是平安

和平的小镇街头,出现一个神奇的队列。三只毛绒绒排成竖的一字型前进。

小动物们有自己的江湖,三三两两结伴出行的场面不奇怪,去晒太阳,去聚集地开会,或者单纯地散步。

通常遇见的话,行人们习惯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往旁边给毛绒绒们让路。要是主人见到爱宠,顶多故意喊它的名字,不会干涉它们交际。

只是外面的朋友们对人类口中过于可爱的音节有疑问,要如何向它们解释,那就是爱宠自己的烦恼了。

嘻嘻。

这个队列之所以神奇,不仅因为里面有猫有狗,而野外的猫狗基本不会共同出行,还因为它们行进的队形。

走在最前头的狸花猫戴着项圈,浑身皮毛油光水滑,一看就是家中地位最高的主子,有主人精心喂养。

它的体型中规中矩,是正常成年猫的大小,但与队伍的另外两个成员相比实在不够看,衬得像只半大幼崽。

小狸花迈着哒哒的碎步,竖起的尾巴弯了一个勾,碰到好奇的人类,会友好地朝他们喵喵打招呼。

太可爱啦!想揉脑袋,想捏爪爪。被诱惑到的人们痴汉笑,脚才往前迈一步,就被小狸花身后的大狗吓得顿住。

狰狞的爪痕,肮脏的皮毛,这是一只看着就不好惹的流浪犬。虽然口中衔着一根开着小花的树枝,但缓和不了它那恐怖的印象。

最后,众人觉得,流浪犬肯乖乖跟着小狸花走,肯定是因为被末尾的大黑猫镇压。

大黑猫紧紧盯着流浪犬,眼神锐利,散发着凌厉的气势。好像流浪犬无论往哪个方向窜逃,它都能拦截下来。

这……众人脑海中浮现古装电视剧中常见的画面,这是在押送犯人(狗)吗?

心里有了猜测,他们看流浪犬的眼神中多了一分同情。好可怜,这流浪犬是得罪了猫帮,正被押到某个地方处刑吧。

目送队伍消失在拐角,无力插手猫狗恩怨的人们真心为流浪犬祈祷,加油,要努力活下来啊!

陆余:猫的风评怎么变差了?

森乌:人类说猫不好惹,是夸奖。

今天肉铺不开张,蹲守家里的戴安在老友的帮助下,把铁笼搬到院子里,放进一盆美味的炖肉大杂烩。

“我在旁边等着,只要它进了你家院子,我马上过来把铁门关住。”陈湉爷爷牵上小孙女准备离开,“你注意安全。”

“戴爷爷加油!”陈湉活泼地比了个大力士的姿势,“不用怕,大狗狗不凶的,它就是长得不好看。”

马上就要直面流浪犬,有些紧张的戴安被女孩的天真安抚到,竟不合时宜地想到一句调侃的话。

我很丑,但是我很温柔。

不由得失笑,戴安对爷孙俩摆摆手:“放心,等爷爷的好消息!”

越靠近人类的家,流浪犬越害怕,举步踌躇犹豫。这一带它悄悄来过无数次,可依然有近乡情怯的感觉。

想到人类脸上可能会出现失望的表情,它举起来的爪子就仿佛有千斤重,像背负着一座大山在前行。

流浪犬狠狠自我唾弃,一只优秀的猎犬不该有畏怯的情绪。

“……你有没有在听猫说话呀!”小狸花的声音陡然提高,把它从晕眩的黑暗中拉回现实。

看见流浪犬冲它茫然地眨眼睛,陆余就知道刚才那一大段话白说了,没好气地猫喵叫:“反正待会,戴爷爷让你做什么照做就行。”

“没问题。”流浪犬一口答应,令行禁止,这是猎犬的优良品质。它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能看懂人类的手势。

你走路都同手同脚了,一点都不像没问题的样子。陆余忧愁地发现,回完话的流浪犬又回到恍惚的状态。

戴安的家出现在视野里,流浪犬自发修正方向往目的地走去。

觉得任务完成了的森乌走上前,到小狸花身边蹭蹭它,不会有问题,就跟你常说的一样,傻狗有傻福。

陆余噗嗤一笑,有被安慰到:喵说的是傻人有傻福。森乌好聪明,会举一反三了喵!

走到院门口,狸花猫和大黑猫一马当先跳上围墙,小狸花向里面喊了两声,然后低头催促流浪犬进门。

流浪犬在附近的地面嗅来嗅去,它来过这里很多次,但都没进去。迈入这扇大门,会是一个幸福的世界吗?

猎场、树林、滑滑梯、垃圾桶,无数画面在眼前回闪而过,一一消失在眼前这个大开的门口背后。

流浪犬抬头望去,脚下是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尽头是一扇棕色的门板,跟它皮毛一样的颜色。

眼睛被深深吸引,流浪犬情不自禁一爪跨过那道分界线。

见流浪犬彻底走进院子,躲在拐角偷看的陈湉爷爷激动不已:“乖崽和大黑好棒!湉湉你在这等着,爷爷去关门。”

谢天谢地,被关门声惊动的流浪犬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没有惊慌地四处乱窜,就这么叼着树枝定定看向老人。

蹑手蹑脚走到猫咪们蹲的地方,陈湉爷爷在围墙上露出一个脑袋,观察院子里一人一狗情况发展。

大黑猫冷冷看他一眼,拱着小狸花走远了一些,换了个位置蹲下。

独自站在院子里,戴安扬起安抚的微笑,当流浪犬真正来到面前,他反倒没那么不安了。

因为正如他们猜测的,流浪犬衔来了代表友好的橄榄枝,期待被人类收养的心愿,满满当当积攒了一桶。

人类笑了!

鼓起勇气的尝试收获一个美好的开端,流浪犬眼睛发亮,配合人类拿走树枝的动作,它顺从地松开嘴。

接着,它看见人类向铁笼子后面移动,到另一头蹲下来,伸手拍了拍笼子深处的不锈钢食盆,食物散发着诱惑的香味。

人类想让它进铁笼子。

流浪犬得出这个结论,它警惕地瞥了这个铁制的大家伙一眼,与铁笼子相关的回忆实在称不上美好。

狩猎结束,它就会被关进去,孤独地舔舐伤口,等待主人下一次召唤。

一根根金属的柱子把世界切分成碎片,它伸出爪子去够,再努力也抓不住远方的身影。

被抛弃的前一晚,它就是走进铁笼子,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餐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抑制不住深入骨髓的恐惧,流浪犬一步一步向后退。老人也想把它哄进笼子,弄晕它,把它丢得远远的吗?

“你怎么啦?快进去呀!”

狸花猫焦急的叫唤声打断它后退的脚步。

流浪犬茫然看着人类,内心陷入激烈的挣扎,天性让它服从,恐惧让它止步。

流浪犬发出呜咽声,夹紧垂落的尾巴,这是在求饶,它想留下,不要把它送走。

以为是他站得太近,让流浪犬不敢靠近,甚至害怕了,戴安赶紧远离笼子,静静等待狗狗情绪稳定下来。

而看不见流浪犬的表情,以为它害怕铁笼的陆余,赶紧安抚:“这是人类给你准备的窝,很安全。”

似乎听见了某个关键字,徘徊的流浪犬终于下定决心,颤颤巍巍走向笼子深处。陆余看出一股视死如归的悲壮。

喵?进笼子这么恐怖吗?

跟赴死一样。

吱呀一声,铁笼关上的声音让流浪犬狠狠抖了一下,看也不看香喷喷的食物,它颓丧地蜷缩在铁笼一角。

终究还是进来了,违逆本能的警告,献出得之不易的自由,人类会怎么处置它?

流浪犬战战兢兢等待它的判决。

“好耶!我们捉到大狗狗啦!”人类幼崽欢快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接近。

“小心,它跟你不熟,别太靠近。”另一道苍老的声音也围上来。

流浪犬抬起头,面前蹲了三个人类,脸上都绽放着灿烂的笑容,汪?它做了什么事让他们很开心吗?

狗是进笼子了,但不吃东西是怎么回事?戴安考虑两秒,在老友不赞成的眼神中,把手伸进笼子里,把食盆推向流浪犬。

“吃点,今天还没去喂你,肚子肯定饿了吧。”

小狸花翻译器姗姗来迟,为踟躇的流浪犬解释人类的善意。

喵喵喵。

这些食物都是为你准备的。

汪呜呜?

汪吃了会昏迷,然后被丢掉!

闻言,陆余蓦然瞪大眼睛,误会大了,你这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让喵告诉你,吃了只会为美食感动落泪。

狸花猫拧着柔软的身躯钻进铁笼,毫不客气在食盆里叼走一块牛腩肉,三两口吞下肚子。

戴安吓得连忙把猫咪揪出来:“馋死你了,怎么跟狗抢食,不怕被咬啊!想吃待会爷爷给你煮碗新的。”

被提溜起来的陆余挣扎,愤慨地喵喵叫,一个两个不识好猫心,放开喵!

大黑猫龇着牙走过来,戴安赶紧把小狸花塞过去,向家属告状:“看紧点乖崽,胆太大了,去狗碗里吃东西。”

森乌抱紧陆余,给它舔平被弄乱的毛毛,对老人好心的劝告不以为意。

狗碗里的饭怎么了?乖崽要是想,人类桌上的食物猫也为它猎过来。

大惊小怪。

看见吃过肉的小狸花依旧活蹦乱跳,躺在大黑猫怀中咬尾巴玩。流浪犬终于来到食盆前,嗅闻之后,埋头狼吞虎咽。

正如戴安所说,至今未进食的它饿坏了。

沉迷食物的它,忽然察觉到一道柔软的触感贴上它的脑袋,温柔地抚摸着。

戴安的声音随后响起:“谢谢你的礼物,也谢谢你护送湉湉回家。”

喵喵喵。

狸花猫赶紧翻译,生怕又有奇怪的误会产生。

啊啊,它找到了,是记忆中……不,要比记忆更加温暖,更加温柔。

流浪犬湿润了眼睛,无比眷恋地回蹭脸上这只不算光滑的手掌。

一直关注狗狗的三个人类惊奇地看见,流浪犬拼命地拱戴安的手掌,那根原本冷硬的细尾巴翘起,左右摇摆,旋转。

友善亲和的态度倾泻而出,竟看不出一丝生人勿近的气势了。

像一颗苦涩的石头,融化成一颗甜甜的棉花糖。

“好乖!好狗!”

“爷爷,我也想摸,我也想摸!”

“汪汪汪。”

再普通不过的院子里,人类的欢笑声,狗狗的汪汪叫,交织成热闹又幸福的乐曲。

当晚,狸花老师给流浪犬同学紧急补课。

猎场的生存法则与家养宠物的生存法则完全不同,流浪犬有太多知识得恶补。

得知自己如果表现不好,不但会给戴安带去麻烦,还会被强制送走,流浪犬学得很认真。

“项圈,狗牌,表明你是有人类养的,要好好戴着不能弄掉。”

“防撕咬嘴套,一般出门的时候戴,虽然会带来一些不适,但能让大家接受你。”

“绝不能主动攻击人类。噢,如果有坏人先伤害你们,你尽管下嘴。”

讲得口干舌燥,狸花猫停下喘口气,拖着尾巴到水碗边舔水喝。

因为表现得没有攻击性,流浪犬被放出铁笼,戴安给它洗了个澡,冲掉一身脏污和泥泞。

此时,干净的狗狗趴在软垫上,眼睛跟随老人转,耳朵听猫咪传授经验。

见猫咪和狗狗相处和谐,戴安放下心坐到沙发上,给狗狗洗完澡,他的腰有些酸。

“老伙计,不服老不行啊!”看老友捶腰,陈湉爷爷打趣道。

“可不是嘛,还好它很乖,让不动就不动,我省掉很多力气。”戴安傻呵呵笑着,给自家狗狗打满分。

老友放松而喜气洋洋的笑容多年不见。

陈湉爷爷感慨万分,为他高兴,但现在有个紧迫的问题:“狗的名字想好了吗?”

有名字才有归属感。

“想好了!”答案已经在他心里反反复复,重温到滚瓜烂熟,戴安有力地吐出两个字,“平安。”

愿猎犬之后的生活,平稳安全,没有危险,没有事故,平凡但安康。

好名字!

陆余很高兴,第一时间告诉狗狗戴安给它起名字了,叫平安。

听见名字,流浪犬激动地坐起身,小狸花还在解释平安的含义。

但对它来说,只要主人呼唤它,即使是没有意义的音节,也是最珍贵的名字。

更何况是饱含美好祝愿的名字呢,它会牢牢铭记这两个字,刻进生命。想到这里,流浪犬再也坐不住了。

汪汪汪!它摇头摆尾跑向戴安,想跟人类传达激动的心情。

老人笑成一朵花,撸它的狗头:“平安,你知道你有名字啦?”

“汪汪汪。”

“平安!平安!”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