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躲在面具之后久了,反而羞于直面真实的自己。
也许今晚的月色太迷幻,他才会对两只猫咪说这些矫情的话。
回过神,柴子安僵硬地低下头,假装自己在数猫咪身上的毛发。
深夜的沙发。
森乌团团抱住陆余,有一搭没一搭舔它的耳朵哄睡觉。
陆余把脑袋伸出大黑猫的怀抱,搭在它的脊背上,眼睛望向二楼,柴子安方才的话在耳边挥之不去。
喵,虽然宝箱的猫长得没你好看,但感觉也是一只不错的猫。
森乌舔毛的动作一顿,陆余瞬间察觉男朋友的小动作,连忙补救说,在猫的心里,你永远是最棒的。
说那只猫不错,是因为它肯定给了人类很深刻的情谊,人类才记它一辈子。
陆余歪头,一眨不眨地注视森乌,语气有些感慨,只是想到两个生命在短暂的交集后永远交错,猫心里就有点难过。
幸好,它和森乌这两条线,相遇之后就死死纠缠在一起,拧成麻花再也不会分开。
森乌亲亲陆余泛起愁绪的眼睛,一眼看破伴侣心底的不安。它斩钉截铁地保证,乖崽,猫和你之间永远不会发生这种事。
嗯!喵相信你!
陆余甜甜应道,往森乌的怀里挤了挤。
睡了睡了,明天努力找钥匙。
不一会,安静的一楼角落,响起猫咪们交织起伏的呼噜声。
太阳扯掉晨光最后一层薄纱,显露出刺眼而灼热的面目,叫大地陷入一场头晕目眩的高热。
窗帘整齐收纳于两侧,耀眼的阳光闯入室内,尽职地驱赶每一缕残留的黑暗。在这种亮度之下,想睡懒觉简直天方夜谭。
陆余却蜷缩在浓密的毛发里,眼睛盖着一条粗尾巴,冒着鼻涕泡呼呼大睡。
阳光使者把门都敲烂了,门神大黑猫严防死守,不叫一丝光线打搅伴侣的好眠。
不知几点,陆余总算迷迷糊糊听见几声咔嚓咔嚓声。
它扒开尾巴探出头,被刺眼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睛。一条温热的舌头舔上额头、耳朵和脸蛋,森乌熟悉的气息喷洒在鼻尖。
喵,森乌早安。
逐渐适应光线的亮度,陆余亲亲男朋友的嘴巴,打了个能见到喉咙口的哈欠。
森乌醒了很久,团在沙发一角,用自己的身躯裹住小狸花。陆余睡懒觉,它不仅不叫醒对方,也不让喊起床的人类靠近。
乖崽多睡会怎么了?宝物又没长脚。
猫咪睡眠不足才会出大问题。
森乌疼爱地给小狸花做醒后清洁,舌头就像温暖的毛巾,刷刷刷,三两下将睡眼朦胧的陆余打理干净。
陆余舒服地眯起眼,软软的,甜甜的叫声溢出嘴巴,一听就是在向大黑猫撒娇。
作为一只身强力壮的猫咪,光躺着享受有些可耻。
森乌自己都还没舔毛,喵帮它一下。
陆余两条前肢抱住森乌的头,红色的小舌头一下一下,细心舔舐大黑猫的毛领圈。
舔着舔着,就忍不住开小差。
刚才叫醒喵的咔嚓声是什么?
陆余吐吐毛,好奇地四处张望,然后被它们对面坐着的两个人惊得连舔毛都忘了。
只见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亲密地靠在一起,一个梳着高马尾,一个披着大波浪,前者正在给后者擦沾了碎屑的嘴角,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靠近。
瞧着,怪让猫脸红的。
茶几上有一包打开的薯片,咔嚓声估计是她们吃薯片的声音。
哎呀,舔毛不能停。
继续继续。
陆余心机地挪了个位置,森乌就不能挡住它欣赏漂亮姐姐了。
“南姐、北姐,你们怎么回来了!”
柴知初噔噔噔从楼上跑下来,没来得及梳理的头发乱糟糟的。她绕过沙发,抱住大波浪女人的手臂,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们听大哥说,庄园来了两只很厉害的猫。”柴知南拧拧妹妹的脸颊,“要是只有你说,我们还半信半疑,大哥都这么说了,我们必须得回来看一看。”
柴知北将妹妹拉到中间坐下:“我本来就在休假,就接上阿南一起回来了。”
“礼物给你放那边了,待会自己搬上楼。”
“爱死你们啦!”
陆余看热闹看得入迷,森乌径自接过舔毛的活,没两下就把自己打理清爽。
喵,有点奇怪呢。
陆余推推森乌,邀请它加入聊天。你有没有觉得,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除了没见过面的柴子忻,柴子安,柴家三姐妹,三张脸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退一万步,即使柴老先生一生风流,孩子们也不至于没遗传到他的一点基因吧。
森乌淡漠的视线地在三张脸上转了一圈,起身抖抖皮毛伸了个懒腰。
人类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哪里不一样?
时间不早了,乖崽你早饭想吃什么?猫去捕猎。
陆余跳下沙发,扑着咬大黑猫的尾巴尖,哼哼,没想到堂堂领主是个脸盲患者。
森乌顿住脚步扭过头,碧绿的眼睛满含担忧。乖崽,我们猫咪一般通过气味辨认目标,像你这样看脸的小猫才特殊。
它嗅嗅陆余的鼻子,爱惜地舔舔。如果鼻子不舒服要告诉猫,猫叫人类带你看医生。
陆余亮出利爪,把大黑猫撵得狼狈逃窜。
你才鼻子有问题!
猫这是有外挂,除了嗅觉,还点亮了辨脸技能。
现在猫就闻到餐厅有鱼肉鲜美的味道!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卧室,作息规律的管家先生就睁开了眼睛。他迅速洗漱好,换上管家制服,一边往厨房快步走去,一边在心里过一遍今天的待办事宜。
他要保证贵客起床之后,能吃上热腾腾的早饭。还有两只猫咪,千里迢迢来帮忙寻宝,可不能让它们饿着肚子。
安排好柴家一家和两位贵客的一日三餐,管家正跟厨师商量给猫咪们准备什么食物,他口袋的内线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二楼的柴子安给他来电,说他亲自准备了猫咪的餐食,已经放在二楼的小厨房。等猫咪们睡醒,管家先生拿下楼招待就行。
谢谢柴大哥,他是个好人。
陆余忙着咬食嫩滑的三文鱼肉,嘴巴抽空喵喵呜呜地道谢。
猫咪发出呼噜噜的,含含糊糊的声音。
管家先生笑出一脸慈祥的褶子,柴先生向来只给他的弟弟妹妹做饭。
这个生命里只有工作没有朋友,为家人遮风挡雨的男人,是不是有了一丝变化呢?
见两只猫咪饱食后开始舔毛,柴知初拿来一个小型无人机,这款无人机造型特殊,是蜂鸟的样式。
柴家的主要产业就是设计制作这种智能设备。
偶尔,柴子安会亲自操刀设计,出自他手的大部分是可爱活泼的图样。
陆余乐了:无法想象男人面无表情,专心致志画萌物的场景。
哈哈哈!
小蜂鸟飞行几近无声,静静跟随,始终维持一个不会被猫爪拍下的高度。
只见目不转睛的陆余摆了摆尾巴,猛然起跳,张开爪子去够悬停在半空的蜂鸟。
第一下落空,立即调整姿势,跳起来去够第二次。
小狸花再三尝试,上下翻飞,大黑猫却老神在在舔爪子。
森乌对望过来的陆糸龇牙,是乖崽说的不让猫动爪,否则那只奇怪的鸟早就被猫抓下来了。
人类,不要怀疑猫疼爱小狸花的心。
懂事的陆余没有玩很久,喘息着对众人比划表示,今天猫们要先排查面积较小的住宅建筑,外面的园林部分之后再说。
当然猫咪的肢体语言传达不了如此精确的意思。
但人类看懂了小狸花点点大门口,直起半身晃晃悠悠比叉的动作,又见它往楼梯的方向跑两步,然后仰头喵喵叫。
“在家里的话,可以由我们引路。”柴知北握住双胞胎姐姐的手,“不过,我提议跟着的人少一点,人多影响猫咪。”
于是,除了双胞胎姐妹,其他人今天暂且做自己的事,或者休息一天。
住宅内部比较安全,有人跟着,蜂鸟飞行器明日再用。
“大黑,乖崽拜托你保护了哦。”虽然有项圈定位器,陆糸还是觉得这只凶残的大黑猫最保险。
森乌紧紧贴着陆余,猫当然会护小狸花周全。
猫咪侦探队的搜查成果如何?
唉,瞧陆余唉声叹气,耷拉着尾巴的模样,就知道不是很顺利。
楼上四层搜完了,没有任何发现。
一开始,它兴冲冲学着森乌嗅嗅闻闻。慢慢的,陆余发现自己就是个小拖油瓶。因为它还在嗅探的时候,逆天的大黑猫已经完成搜查任务,得出结果。
宠爱它的森乌不打断它,安安静静蹲在旁边看它班门弄斧,眼神很是宠溺。
几次三番之后,陆余便主动退出搜查行列,呜呜噫噫,都怪它能力太差,森乌带它飞太浪费时间了。
顺便说一句,陆余能察觉到自己在拖后腿这件事,还有双胞胎姐妹的功劳。
猫认真搜查的时候,知南知北这两个e人姐妹,东一句“小猫认真的样子好帅”,西一句“小猫一闻就知有没有”,把它们夸得天花乱坠。
陆余哭唧唧,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收获二百五。
森乌是猛虎,它是二百五。
划掉森乌排除的部分,再划掉前挑战者们排除的部分,最后只有柴老先生的卧室还需要看看。
原本这间卧室已经被搜过,但陆余坚持要再看一看,别的小猫看不出东西,它也许可以发现端倪。
卧室宽敞而明亮,整面墙的落地窗宛若巨型画框,园林成为画中风景。
落地窗前摆着一张木椅,陆余轻轻跳上椅子,从这个角度看向远方,能看见一颗至少百年的老树。
碧空如洗,白云朵朵,枝叶花朵慢慢悠悠摇曳身姿,时间仿佛也在偷懒。
阳光暖绒绒地轻抚柴老先生的脸颊,亲吻那双微眯的浑浊的眼睛。
“爸爸最喜欢坐在这里看那棵老树。”
姐妹俩倚在扶手两边,你一言我一语:“他可宝贝这棵树了,花了大价钱从别处移植过来,让园丁定期修剪枝叶。”
陆余想起昨天一路走进来,确实看见数个戴着帽子的园丁,分布在树林中修剪枝叶。
小狸花四爪并拢,尾巴尖搭在爪爪上,向左歪歪头,向右歪歪头。
它觉得老树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发现陆余的视线集中在百年老树上,柴知南摇摇手指头:“那棵树我们搜过了,没有埋任何东西,树枝也没挂着钥匙。”
这时,森乌踩着优雅的步子跳到陆余的身边,温柔地蹭蹭它。
很遗憾,柴老先生的卧室一无所获。
没关系,外面还有这么大一片江山!等朕的地毯式搜索!
振作起来的陆余鼓着毛绒胸脯,向落地窗狠狠挥爪子。
“就是就是,别丧气!”柴知北捧着一本相册过来,笑眯眯弯下腰,“小宝贝要不要看下爸爸的相册?”
叮,恭喜您获得重要道具。
陆余的脑内不合时宜地响起一道声音,当然是它幻想的,以前玩游戏经常有这种桥段嘛!
这一翻还真的发现了新线索。
老一辈的照片多为游客照和全家福,相册最多的内容,不出意外全是柴家兄妹。
陆余和森乌排排趴在床上,肩靠肩,尾巴搭尾巴,南北姐妹给它们翻相册看。
喵喵。两个人类很上道。
咦,福利院?
“你注意到啦?”身为律师,柴知北观察力敏锐,她赞叹地看了小猫一眼,“这件事对外一直是个秘密。我们五个兄弟姐妹,都是爸爸收养的。”
陆余惊讶地扶住下巴,眨巴眼睛,怪不得四个人三种样貌。
甭管什么原因,柴老先生有大爱!
柴知南食指按在嘴唇上,闭起左眼:“两位小绅士,还请你们为我们保守秘密哦。”
喵喵喵!
陆余拿爪子拍拍离它最近的手,勾勾她的小指,猫跟你拉钩保证。
“好聪明的狸花猫!”双胞胎姐妹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好啦好啦,别夸了,等找到钥匙,猫才好问心无愧地被夸上天。
在翻到倒数第二页时,陆余看见了某张照片,眼疾爪快一下子拍住。
一棵大树的照片,色彩鲜艳,应该是近一年拍摄的。
重点是,这棵大树的样子,和它背后的背景。陆余的眼睛亮得可怕,森乌,你认得这棵树吗?
望着陆余的森乌瞥了相册一眼,认得,这不是那只空屋留守猫附近的树吗?
没错,陆余反复确认,就是前往雪宝家,路上那棵住着麻雀一家的大树。
而令它的心脏越跳越快,觉得无限接近秘密的原因……
陆余抬头望向窗外,它知道为什么庭院的那棵老树看着眼熟了,园丁正是按照小镇大树的形状修剪的呀!
柴老先生花费巨大的代价复刻出一棵树,它拿小鱼干打赌,树上绝对有东西。
“这张照片我有印象。”柴知南是医生,她比任何人都先拿到父亲的手机,“我只知道,这是爸爸出国前拜托一个摄影师拍的。”
摄影师只负责拍摄回传,对柴老先生这么做的目的一无所知。
柴知初通过照片知道了小镇,又从学姐那儿打听到森乌的存在,才决定前往恳求帮助。
“摄影师邮件的发送时间是一年以前。”柴知南的眼神黯淡,“爸爸出国治病一年后,病况突然急转直下,一个月前人事不省地回国。”
他们以为很多事来不及交代,可没想到早在一年以前,父亲就做好了身后事的安排。
柴知北揽住姐姐的肩头轻声说:“别自责了,当初让爸爸出国治疗,是我们大家的决定,爸爸自己也是答应的。”
“如果我们能在爸爸的身边,那时他意识清醒,说不定会让我们帮忙完成宝箱里的事情,就不会带着遗憾离开。”
一心同体的两姐妹紧紧握着手,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