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可能、大概,它有些受到猫咪本能的影响了。
叼着小蛇回家,将猎物丢在陆糸卧室门口的一霎那,陆余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顺嘴说一下,小蛇还是它亲口咬死的。
三位当事动物陈词如下:
小蛇:趁我睡着搞偷袭!猫你胜之不武!森乌:乖崽好棒,会捕猎了,但以后还是吃我捉的好吗?陆余咬着小蛇:猫吃饱了,这条带回去给陆糸吃。
夜静悄悄,房门紧闭,陆糸早已睡熟。
勾着爪子拍弄软哒哒的死蛇一会,陆余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奔波一天的它现在困得倒头就能睡着,小蛇就放在门口吧。
虽然知道身为人类的陆糸会被吓到,但它现在是猫,不算明知故犯。
拖着尾巴爬进猫窝,陆余草草做完清洁,将散落的毛毯扯到身上,舒舒服服沉入梦乡。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险些被“一份礼物”吓得腿软。
瞪着已经僵硬的死蛇,陆糸此刻内心复杂。
乖崽给他带回了食物,说明陆余爱着他,可是你能理解,还没清醒的早晨,打开房门看见一条狰狞的死蛇,吓出一身冷汗的人类的心情吗?
压下尖叫声,容他先掏出手机拍个照。
陆糸拉近镜头,五官皱成一团,近距离看蛇更恐怖了!但乖崽第一次往家里带猎物,他一定要记录下这个伟大的时刻!
抓稳手机,克服住涌上心头的恐惧,陆糸匆匆拍了几张照片。
小心翼翼抬起脚尖,跨出房门,他找来清洁工具把陆余的猎物丢进垃圾袋,系上死结,等会下楼马上扔得远远的,免得陆余发现伤心。
倒掉旧粮,添上新粮,加满水碗,尽心尽责的陆糸来到猫窝前蹲下。陆余紧闭着眼,两条前肢抻在脸颊旁,露出粉嫩的肉垫,盖着毛绒绒的厚毯子睡得正香。
“乖崽,爸爸开店去了,醒来记得吃早餐。”陆糸伸出一根手指戳戳陆余的圆脑门。
陆余耳朵抖了抖,它早就听见了陆糸的脚步声,但沉重的睡意让它不想睁开眼。陆余用爪子蹭蹭被戳的脑门,不耐地把猫头埋进毯子里躲避骚扰,猫要睡懒觉!
随着陆糸走远,客厅里重新恢复安静。
陆余懒懒往窝里拱去,毛毯裹着猫,像陷在刚出炉的棉花糖中又暖又软,它又不是要养家糊口的两脚兽,在寒气逼人的冬日大清早,小猫咪贪暖睡个懒觉怎么了?
于是在错过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又差点睡过气温最高的中午的时候,陆余终于迷迷糊糊抬起头,还没睡醒的眼睛努力对焦,生理性的泪水浸润着猫瞳,水汪汪的。
踢走毛毯,陆余抻抻前肢,压压后腿,坐着舔了会凌乱的毛发后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咕噜噜,咕噜噜。
被自己响彻天的腹鸣吓得支棱起耳朵,陆余傻坐两秒,慢慢走到食盆边嗅闻,牛肉味掺杂着鸡肉味的猫粮,味道很不错,可猫吃了一礼拜的猫粮,想吃别的食物。
被森乌喂得嘴刁,陆余对今天的早餐很不满意,丢下食盆,陆余转到水碗前舔食,小半碟水下肚,强烈的饥饿感总算得到缓解。
陆余舔着嘴巴抬起头看时钟,离森乌带下午茶过来还差一小时,虽然不知道森乌今天会挑选什么样的猎物,但按照以往的经验,绝对是既美味又顶饱。
猫这段时间忍耐一下,很快就能一饱口福!
打定主意,陆余甩甩尾巴,决定用巡视领土开启猫的一天。
你问猫的领土在哪?
陆余高高扬起下巴示意,这个家就是猫的地盘,包含陆糸的卧室在内,标记地盘是猫咪每天最重要的事之一。
雄赳赳气昂昂竖起尾巴,陆余游走在家里的沙发、餐桌、橱柜、盆栽之间,弓起毛绒绒的猫背磨蹭各个地方,留下它浓重的气味标记。
生活环境里充斥着自己气味令猫感到安心。
剧烈活动之后,喝水缓解的饥饿感再次袭来,陆余委委屈屈走到食盆边,盯着颗粒状的猫粮看一会,还是不想勉强自己下嘴。
突然想起柜子里有其它种类的食物,陆余兴奋地蹦跳着窜到置物柜前,咬住系在把手上的绳索向后退,轻而易举拉开了抽屉。
知道自家小猫不同寻常,同时也把陆余看做房屋另一个使用者,陆糸在家里各个地方都做了方便陆余活动的设计,比如拉开抽屉的绳结,触摸式的充电板,冰箱旁的高凳子等等。
猫咪陆余因此得以维持一定程度原人类的生活水准。
陆余:陆糸,比心喵!
站起来趴在抽屉边缘往里看,各种好吃的食物琳琅满目,陆余愉快地左右甩动尾巴,在猫条和冻干之间纠结半天,最后选择了不容易弄脏地板的冻干。
饿得头晕眼花,陆余粗暴地撕开口子,它追着骨碌滚落一地的冻干咬食,小小一份冻干很快就吃完了,叼着空袋子丢进垃圾桶,陆余就地坐下开始舔毛。
一般来说,猫妈妈会在幼崽期教小猫舔毛,小猫也会学着猫妈妈的样子梳理毛发。
但是陆余的芯子是个光秃秃的人类,又从小离开了猫妈妈,它非常庆幸上辈子曾经观察过猫咪舔毛,不然这辈子它就是一只不知道怎么舔毛的小猫了。
先用爪子擦擦耳背,把脸颊上的脏东西刮下来舔掉,再张开爪子舔舐夹缝,紧接着舔顺前肢的毛发,胸口和腹部上的绒毛也要照顾到。
陆余吐吐毛,停下来歇了歇,接着笔直地高高地举起后肢,舔舔后爪、舔舔后腿,一路向屁股中间……
陆余舔毛的动作僵住,不不不,唯有这个洞洞它死都不会舔,平日拉完屎它都要叼来纸巾擦一下,这是它人类灵魂最后的尊严!
站起身抖抖皮毛,陆余扭过头去舔后背,但舔毛技能称不上纯熟的它,都快把上半身拧成麻花了,还是没办法把背上的毛全部梳理到。
拉倒,待会让森乌给猫舔。
陆余放弃得很干脆。
陆余安慰自己,不会舔毛不丢脸,作为一个披着猫皮的人类,它已经做得很好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陆余打算到一楼等森乌。
溜溜达达跑下楼梯,陆余锁定柜台旁扎花的陆糸,竖着尾巴撒欢儿向主人跑去。
陆糸忽然感到有柔软的活物触碰他的腿,勾起嘴角,他暂时停下手里的活,弯腰把冲他撒娇的小狸花抱上柜台:“爸爸在忙,乖崽自己玩。”
陆余抱住他的手腕假装咬了一口,见到柜台前有客人便乖巧地坐好了。
见到小狸花,买花的女生惊喜得不行,她目不转睛盯着陆余看了又看,忍不住问道:“我可以跟乖崽合个影吗?”
陆糸闻言笑着说:“乖崽配合的话,请随意,不过请不要碰它。”
与眼巴巴的女生四目相对,陆余看看陆糸手里五颜六色的大花束,价格应该不菲。于是它对着陆糸喵喵叫,这女生是个大主顾,猫愿意跟她合次影。
陆糸闻言翻译:“乖崽答应了。”
女生喜笑颜开,掏出手机高高举起,对着自己和努力睁大眼睛卖萌的小狸花按下快门。
短短十几分钟,陆余接待了几波请求合影的顾客,见小狸花对只购买三支花的人爱搭不理,后来者纷纷加大鲜花购买量,让自己成为陆余眼里的大主顾。
打工没一会,陆余就瘫坐下不愿再动,果然无论是当人还是当猫,只要上班就想摸鱼。
灵活闪过想摸它的手掌,任性罢工的小狸花跳下柜台跑走,三两下钻进挤挤挨挨的花盆间。
“乖崽这么通人性,平时不拆家吧?”家养哈士奇的男生羡慕极了。
陆糸递给他小票,语气十分骄傲:“不拆,乖崽玩东西知道分寸……”
他们正说着话,店门口传来几声惊呼,同时还有纸箱子被扑倒哗啦啦的声音。
陆糸赶紧跑到门外一看,嘶,脸疼!
早晨来了批货物,陆糸把空出来的纸箱堆在门口,打算下午喊收废旧的上门清走,没想到全被小狸花霍霍了,纸箱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陆余仰身躺在其中一只里,拧着腰勾着爪子去啃纸箱,嫌不过瘾,还翻身起来订书机一般在纸箱一侧咬下一排齿痕。
陆余发誓,刚才它真的只是想路过门口到院子里等森乌!
但那堆一只叠一只张着黑暗巨口的纸箱,就像吸力无穷大的宇宙黑洞,等回过神时,陆余发现它正亮着爪子把纸箱当猫抓板。
脑子清醒过来后,陆余很快察觉到有一道目光看着自己,它抬起头,就看到了脸色精彩纷呈的陆糸,手里还拿修剪花枝的剪子正看着它。
陆糸,你听猫解释,猫不是故意的……陆余眨眨眼想开口辩解,张嘴却是一连串喵喵喵。
在猫的耳朵里是这个意思,但在人类的耳朵里,听起来像闯祸之后,企图用撒娇卖萌蒙混过关的叫声。
旁观者有的目瞪口呆,有的捂着嘴笑,刚才还羡慕陆糸的哈士奇家长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哪有宠物不犯错,不拆家的,连以聪慧闻名的小狸花也不例外。
陆余若无其事舔舔爪子,勾着尾巴逃离事故现场,找到常睡的猫窝,咬住一角拖起它走向院子大门。猫想起来了!猫是来等森乌的,收拾残局的事就留给人类吧。
这个位置不错,森乌一来就能看见它!
将小窝铺在大门的一侧,精疲力竭的陆余爬进窝里,把脑袋搭在院子门的缝隙间,眼睛盯着街道的尽头,眼皮子慢慢下坠,就这样空悬着上半身睡着了。
猫也会做梦。
陆余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它正喜滋滋在毛绒玩具堆里滚,忽然感到一丝冷意,黑暗铺天盖地罩下,陆糸谴责而冷酷的眼睛直逼眼前,他说,玩纸箱,猫坏!
陆余吓得一激灵,猛然睁开眼。毛绒绒的身躯一晃一晃,它正被叼在猫嘴里,猫鼻嗅到熟悉的气味,浓密的黑色猫毛裹着自己,陆余欢快地叫唤:“森乌!”
大黑猫叼着它回到暖融融的室内,温柔地舔舔陆余被冷风吹乱的头毛,眼神里有不赞同:“怎么在外面睡着了,吹冷风不好。”
陆余跳起来贴住森乌的胸口顶蹭:“这样你一来就能见到我啦!”
心里惦记着下午茶,陆余着急地嗅嗅森乌的嘴巴,弯腰往大黑猫厚实的皮毛里钻:“下午茶是什么?你藏在哪里了?”
森乌将陆余叼出来,顶着食盆推到它跟前,转身跑到门口把暂时搁下的卤鸡翅根叼到食盆里:“我找戴安煮的,还暖着。”
鸡肉的香味钻进鼻腔,唾液在口中快速分泌,陆余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埋头撕咬肉碎吞下。
森乌就这么蹲在旁边,笑眼弯弯看着它吃,尾巴尖轻轻拍打着地面。
吃饱饭后,陆余如愿以偿得到了森乌的舔背服务,它趴着一边舔爪子洗脸,一边说了刚才撞倒纸箱的事。
森乌停下舔毛的动作,奇怪:“你哪里做错了?纸箱子为什么要叠起来,叠那么高被撞倒是当然的,都是叠纸箱的人类做得不好。”
陆余抖抖耳朵,忽然打心底觉得森乌说得十分有道理!也许它对自己太严苛了,重生做猫要有猫的姿态,做人已经是相当遥远的事。
现在,它是一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