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平无奈,只得走了。
他很难过。
红芹妹子命太苦了,可他什么也帮不上!
他还有父母,不能在这里陪着她同死,再说,陪在这里,谁为红芹妹子一家人收尸呢?
红芹把卖身葬父的十两银子都托付给了他,他定会为她们一家买几口好点的棺材的。
义庄阴气森森,草木凋零,风吹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推门。红芹坐在角落,看着那三具薄棺。
眼泪从她的脸上流下来,她不害怕,在这里的都是穷苦人可是可怜的外乡人,有钱人不会停灵在这里。
何况,这里有她的爹娘姐姐。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爹和姐姐的仇她亲手报不了,却自欺欺人地去相信一个只收一个铜板的所谓杀手。
那人怎么可能是杀手呢?还那么年轻,跟她差不多大年纪吧?
她不知道胡思乱想多久,又困又累又饿又伤心又难过之际,突然,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跌到她的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低头一看,那是一个长条形的麻袋。
麻袋里有人,还在动。
她吓得站起来。
一个声音悠悠地道:“报仇这种事,还是自己动手的好,收了你一个铜板,帮你把仇人送到你面前,怎么处置随你!”
“来,这是你的匕首。接下来没我什么事了,我走了!”
说着,他像来时一样,就走得不见影子了。
她抬起头,就见那个长相普通的黑脸少年出现在门口,然后又离去了。
红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的只收一个铜板,就把韩福顺绑来了?
不可能吧?
韩福顺哪能这么好绑,他身边的狗腿子都有四五个!
想到这里,她已经去解扎紧的麻袋口了。
袋口扎得很紧,解不开。她捡起地上的匕首,将绳子割断。
麻袋口露出一个人来。
那人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布团。那张脸,烧成灰她都认识,正是韩福顺。
上午的街头,他还曾居高临下地站在她的面前,还摸过她的手。
只不过,那诞脸笑的样子,此时已经被惊恐所替代。
他冲着红芹拼命摇头,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眼里都是恐惧。
红芹笑了。
她笑着笑着就流出了泪,她将匕首压在韩福顺的颈中,把他嘴上的布团取下来。
韩福顺惊到变声的声音响起:“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平远伯府的公子,你敢抓我,你不要命了?”
红芹不说话。
韩福顺挣扎几下,可惜绳子绑得紧,他根本挣不开,目光无意中发现,身前身后竟然全是棺材,这一下把他吓得脸色煞白,惊恐地道:“你,你抓我是不是要银子?我给你银子,你放了我!”
红芹幽幽的声音好像来自地府:“韩大少爷,你还记得五年前,被你糟蹋后悬梁而死的那个苏家女儿吗?”
韩福顺不记得了,他寻欢作乐,仗着身份,强抢的女子不在少数,但是,看到红芹的眼神,他猛地想起,那天他去庄子上寻乐子,看见一个农女,很漂亮,然后忍不住就玩了。
农女的爹赶过来想坏他好事,他叫人把人押跪在地上,让他亲眼看着。
当时有多爽,现在就有多害怕,他急声道:“人,人早就已经死了,也活不过来了,你放了我,我,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人都死了,要银子还有用吗?”红芹眼睛一片血丝,咬牙切齿地道。
她眼里的仇恨似要漫出来把人淹没。
韩福顺被她的眼神吓坏了,一个劲的想要躲,可是他又能躲到哪里去?
他本来就只是在一个麻袋里,露出了一个头而已,现在,他却恨不能藏进麻袋里去,可惜,他藏不进去。
这个平日里酒色过度的伯府公子,身上其实没什么力气,加上又吓成这样,麻袋都被他污染了。
可他不想死,看着明晃晃泛着寒光的匕首,他急叫道:“我们家三代单传,你若是杀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你的家人。你若放了我,我保证绝不追究!饶了我,饶了我吧!我给你磕头都行!”
红芹一指那边三具棺材:“我的家人?拜你所赐,我的家人都在那里面躺着!今天,我就是要用你的命来祭奠他们在天之灵!”
韩福顺还想说什么,可是红芹已经不想听了,她将那布团又塞回他的口中,把他的嘴塞得鼓起,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她眼神中一片疯狂燃烧的恨意,一匕首扎进他的心口。
韩福顺做梦都没想到,他在府中自己的房间里睡觉,昨夜他一口气叫了两个姿色上等的相好,劳累了一夜,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今天上午又遇个姿色不错当街卖身的良家女子,想着晚上能再入洞房,当然是得养精蓄锐了。
睡眠正香的时候,他发现不对劲,一睁开眼却是一片黑暗,而且,感觉他在飞,风呼呼地从耳边过去,他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全身都不能动弹。
他想叫,但嘴被塞得满满的。
他想动,才发现手脚都被绑住了。
他竟然在一个麻袋里?
他一度为是做噩梦了,因为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不是。
他被人重重摔在地上。
接着,袋口被解开,他看到的却是许多的棺材。
接着,是一个漂亮的女子和一把锋利的匕首。
那女子他见过,上午时,他还以为这将是他院内的第三十二房小妾。原来竟然是催命的阎罗!
看着刀扎进他的心口,血溅出来,溅上了那女子的脸。
他反倒感觉不到疼痛,更多的是害怕,是绝望。
他竟然会死?会死在一个贱婢的手里?这个贱婢他还花了十两银子!
他家三代单传,他是下一代平远伯,他府中的银子供他挥霍一辈子也花不完,秦宵楼里还有那么多的姑娘,他的院中还有那么多小妾……
他不甘心!
他瞪圆了眼睛,最后想起来,五年前,那个长得很漂亮的佃户的女儿,虽然穿着布衣,但是真好看啊,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好像会笑一样。
他在窗子里,看着她采了一篮野菜,竟然笑得眉眼弯弯。
那灿烂的笑容扎了他的眼睛,他想拥有。他叫他的人把那农女抓过来,他对她说,从了他,他会让她穿上绫罗绸缎,让她吃香的喝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