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胆小的谁敢来?
也难怪那看门老头敢随意离开。
义庄虽有个庄字,但只是一个破旧的院落,几间屋子。
屋子很空,里面停的都是棺材。
棺材里装的,都是逝者遗体。
有些人无钱安葬,便停灵在此。
有些人客死异乡,也只能停灵在此。
还有些人,无亲无眷,也停灵在此。
有些棺材已经存放了十几年,有些还是新棺。
红芹带凌雨汐看的,是一排三个棺材,薄棺,薄得只有一层木板,两具旧的,一具新的。
当年佃户与大女儿先后死去,佃户老婆和小女儿被赶离庄子,母女二人无处可去,还是好心人看他们家实在太惨,送了两口薄棺让她们可以收殓尸身,又停放在义庄,等以后有钱了再安葬。
但母女二人生活尚且为难,又哪来的钱?
佃户老婆被赶走时还被韩家刁奴暴打,伤了身子,天气稍有变化,便风寒加身,只能靠着给人浆洗衣裳挣口饭吃。
红芹从没忘记当初,小小的她是如何亲眼见到父亲和姐姐是怎么死的,她一直想报仇,只是母亲身体不好,她也太小,直到半个月前,她的母亲积劳成疾,终于撑不下去了。
没了牵挂,终于可以安心报仇。
红芹将母亲的灵柩停在义庄,和父亲姐姐一起,可她一个弱女子,要怎么才能报仇呢?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她的容貌了。
当初,韩福顺看中她姐姐的容貌,如今,她也长得和姐姐一般了。
孟三哥叫孟平,他的爹当初也是韩家庄子里的佃户,一样被韩家盘剥,后来也被韩家赶走,红芹母子生活艰难,若没有孟家一家偶尔周济,也未必能活到现在。
她家的仇,孟平都知道,所以,得知红芹要报仇,想要引起韩福顺的注意,他便帮忙扮演尸身。
红芹眼睛里没有泪,只有红红的血丝,她看着凌雨汐:“现在你相信了吗?还请你说话算话,当不知道此事!”
凌雨汐摇头道:“你是要为父母姐姐报仇?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成功到了韩福顺的身边,你一个女子,人单力薄,你就一定能伤到他吗?搞不好,人没伤到,不过白搭你一条命。你的爹娘姐姐在九泉之下,得知你这么做,他们会开心吗?”
红芹眼睛发红:“那也是我唯一能办到了,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办法靠近他身边?”
“谁说报仇一定要靠近他身边?”凌雨汐很奇怪地问,她指指孟平,又道:“还有,你这孟三哥今天和你一起去演戏的事,你觉得以韩家人的权势地位查不到吗?你一死百了,你的孟三哥一家同样会被你连累!”
孟平一怔,红芹更是直接低下头去。
连身边都不靠近,还怎么报仇?做个小人咒死他吗?
可要真是要连累孟三哥一家,她又如何能心安?孟家对她们母女已经够照顾了。
孟平道:“少侠还是在拿我们寻开心?”
凌雨汐睁大眼睛:“谁寻你们开心?”
“那不靠近怎么报仇?”
凌雨汐道:“听说过杀手没?”
见两人懵懂,她道:“就是你出钱,别人替你杀你想杀的人。这样,你的仇能报,自己还不用死,岂不是好?”
红芹苦涩:“我们哪有钱请杀手?再说,那样有本事的人,我们又到哪里去寻?”
她也不想白搭一条命,娘亲死去的时候,拉住她的手叫她好好活着。可是这样的仇不报,她哪里能好好活着?
她已经做好一切的准备,甚至想好,她若杀了韩福顺,很可能被韩家乱刀砍死,才叫孟三哥去乱葬岗寻她尸身的时候,细心一些。
凌雨汐指了指自己,道:“你可以找我啊!”
红芹两人疑惑,孟平道:“你认识杀手?”
“我就是啊!”凌雨汐笑道。
“可是我没钱!只有十两银子!”
凌雨汐道:“韩福顺的命哪有那么贵?一个铜板就行了!”
红芹两人都不说话了,他们越发觉得凌雨汐是在耍他们。哪有杀手出手,只要一个铜板的?那可是拼命的活。
韩家是平远伯,勋贵之家,虽然伯这个爵位比不得公侯,但几代累积,有钱又有权,那样的人家,要进去都不容易,何况杀人?
凌雨汐问道:“一个铜板你们也没有?”
红芹拿出一个铜板。
凌雨汐拿在手中,道:“行了,这单我接了!”
她道:“你自己的爹娘姐姐,还是自己将他们送入土为安,这种事不好假手于人。你就守在这里吧,傍晚之前,我再过来!”
红芹:“可以吗?下午我不去,不会坏你的事吗?”
“你是说和那韩福顺约了下午?不用担心,他没空找你!”
等凌雨汐离去,孟平赶紧道:“红芹,你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你爹娘姐姐,我定会让他们入土为安!”
“我不能走!”
“你是不是傻呀?哪有只拿一个铜板就去杀人的杀手?她一定是去告密了,等到韩家的人来了,你就再走不了了!”
红芹苦笑道:“三哥,他说的有道理,我去也未必能成功,也许只是白搭一条命,就算他是去告密,被抓走,于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我就在这里陪我爹娘姐姐最后一程吧!”
她转过头:“孟三哥,谢谢你,你的恩情,我来世再报。这里你不能久留,你先走!”
“我怎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红芹道:“这里有我爹娘姐姐,我哪儿也不去。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韩福顺的人头正好可以祭他们在天之灵;如果他是去告密了,我们一家四口齐齐整整也好!”
孟平:“……”
他无奈地叹息,道:“那我在这里陪你!”
“不,你走吧。三哥,你还有爹娘,不能陪我在这里。你若是要过来,就明天来吧!”
那样,万一是最坏的结果,明天可以为我收尸!
虽然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但孟平当然也听出了她的意思,不禁叹了口气。
这和之前说好的一样,她进孟家,他到乱葬岗为她收尸。
现在,她在这里,明天他来,为她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