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砰!”
“砰!”
“砰!”
江沅听着近似砸门的声音,也不急着开门,往常都是徒孙做完早课后开观门,但他今天要考试,就没空开门。
她不急,门外的人却按奈不住了。
“储师兄,好像没人?”
敲门的人回过头,脸上露出疑惑。
门扣都快敲散架了,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被称作储师兄的人二十出头的模样,比另外那人看着年轻不少,他鼻子里哼气,面带不屑。
上清观弟子全都走了,只剩下一个燕文宣,就算再加上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也就两个人。
道观空成这样,跟闭观有什么区别。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怎么才能先发制人,势必要把师父他老人家交代的任务完成的漂亮。
“他们不在道观能在哪里?”
储元济年轻气盛,盯着紧闭的大门,“继续敲,敲到他们开门为止!”
“好!”
闻言,刘成脸上浮现出不怀好意。
他也不用门扣,就直接提拳砸门,要真砸坏了,也只能怪上清观太破旧。
却不想,大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他出拳太用力,根本收不住,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失去平衡,往门里摔。
“咚——”
江沅侧身绕过,边上传来身体砸地的闷响,她都没有往地上看一眼。
“你们是谁?”
“我叫储元济,他是刘成,我们是玄门管理处派来的。”
她问的过于自然。
又或许是她周身的气场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话出口,储元济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地回答了对方,脸色有些挂不住。
江沅又问,“你们来的正好,昨天唐家的庙鬼处理好了?情况怎么样?”
“……”
有完没完!
储元济是真没想到对方一点不按照他设想的剧本走,但嘴巴比脑子快,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被带了节奏,还回答得很详尽。
“……庙鬼的情况已经核实,唐大毛做完人证已经油尽灯枯,在等死了,潘达明和庙鬼被关在一起,会遭受庙鬼的啃咬和反噬。”
江沅点头,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唐大毛早就该活到头了,约莫还能再撑两天,等他死了,他的妻子和女儿才能斩断庙鬼间的联系。
至于潘达明,庙鬼的反噬也不是人能承受的。
他死前受尽折磨,死后也会背负罪孽,继续到下面受罚赎罪。
刘成躺在地上,听到两人的对话,跟见了鬼一样看储元济。
对方在管理处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耐心,仗着自己的师父是长老,对底下的人呼来喝去,谁也不敢招惹他。
“行,你们特意跑一趟告知,辛苦了。”
江沅这时才看向地上的刘成,“这位小友躺了一会儿,缓过来了吗?”
“……”
刘成已经看到储元济难看到极点的脸色,顾不得身上疼,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江沅也不介意他没说话。
“我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告诉你庙鬼的处理结果!是有人举报上清观有人无证接单!”
储元济提高音量。
他一开始就打算开门见山,给人来个措手不及,这个时候才说出来,完全没有他预期的效果。
“无证接单?”
江沅站在门口,她身形并不显得高大,却莫名有种无法忽视的感觉。
她了解过玄门管理处的运行模式,也知道只有在管理处登记的道观,以及在道观挂单的弟子才可以接单,鲜少出现脱离道观单独接单的情况。像后一种,管理处成立至今也只有三个特例。
那三人都是成名已久的闲散道人。
她正要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凌乱、匆忙,充分展现出徒孙慌乱的情绪。
“昨天是老道接的单,怎么会是无证接单呢?”燕文宣距离大门还有点距离,他扬声喊道。
他刚才就听到动静了,就是手上的碗没洗好,灶台还没收拾完,强迫症让他无法放下手里的活。而且他也没想到管理处的人会找过来,听到江沅反问对方的声音时,他就知道要坏了。
江沅看他跑得急,气喘吁吁的,想了想没有阻止。
“给唐大毛批命、动手封庙鬼,这些是你做的?”
储元济看到燕文宣出现,那点被压下去的气势又冒出来,冷笑道,“还是她在你们上清观的弟子名单上?别家道观的弟子里,也没有叫江沅的。”
他们是有备而来,道观的女弟子本来就少。
关于江沅这个人,结合了陈邰良和潘达明给的那点信息,他们早就调查清楚,她完全没有在哪家道观挂过单!
“……”
燕文宣语塞。
江沅确实不在名录上,上清观第一代观主捡到修炼心得,继承道观的时候,江沅已经去世多年,她的名字只出现在道观记载的历史中,留在历任观主的心里。
他动了动嘴,有心想辩解,如果管理处不是派了个新手过来,怎么还需要劳动祖师奶奶动手封印庙鬼?
但这些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对方是故意找茬,争论这些一点用都没有。
储元济看了眼刘成。
后者很有眼色地掏出一本《玄门管理处规则》,“师兄。”
“嗯。”储元济满意点头,接过来开始读,“按照规定,无证接单需要十倍罚金,你们昨天接单的报酬是一万二,需要缴纳十二万的罚款。”
“十二万?!”
这跟抢钱有什么不同!
储元济看着燕文宣那张愤怒的脸,这才是他设想的画面,虽然开场不太顺利,但看到燕文宣动怒,他现在心情大好,“这是规定!”
燕文宣深吸一口气。
他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缴纳罚金需如何处理?”
江沅见状,意识到徒孙还是没有了解到他的底气在哪里,于是站出来接管话题。
储元济“啪”地合上书本,高昂起下巴,“不交罚款,就要封道观!”
他等着对面的两人露出慌张惊恐的情绪,封道观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来道观弟子无法外出接单,二来仍然得交足罚款才能解封,这对于一穷二白的上清观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弄不好,燕文宣就是最后一任观主了。
“那就封吧。”
“行,我知道你们……”储元济挤兑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江沅说了什么,“你说什么?”
“愣着做什么,不是说要封道观吗?”
“……”
储元济这次听得清清楚楚,头一回遇到不但不怕被封道观,还催他们快点动手的人。
他下意识看了眼燕文宣。
后者也没有要反对的意思。
这、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你们不要后悔!”储元济咬牙,虽然他们今天抱着封定道观的心思,但毫无波折的封和在对方愤怒反抗无效后封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
江沅拉着燕文宣退后一步,清晰地表达出她的意愿,甚至还掐诀引了阵微风,让大门自己缓缓带上。
储元济看着门一点点合拢,又站在门后的江沅脊背笔直,脸上更是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根本看不出她的心思。
只是在大门彻底关闭前,传来她的声音。
“让你们过来的长老是谁?”
“黄平乐,黄长老。”刘成的嘴比脑子快,在他没有反应过来前,已经下意识做出回答。
“砰——”大门完全关上,留给两人完整的封道观的操作空间。
“储师兄,我、我没有想回答……”刘成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嘴巴就张开了,对上储元济难看的脸色,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我知道。”
储元济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
刘成却一下子反应过来,难怪之前储元济能这么耐心的回答问题。
“储师兄,那个女人也不知道会什么古怪的邪术。”
旋即,他又觉得不对劲,“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黄长老,那个女人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刘成和储元济四目相对,清晰地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
“该不会……”刘成想到他们上山途中的对话,“那个女人全、全都听到了?”
“不可能!”
储元济脸色一变。
他们上山时,沿路没有阵法的痕迹,更没有察觉到有人在附近,那个女人怎么可能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人怎么可能真有什么千里眼顺风耳?不过是故弄玄虚的障眼法罢了!”
刘成听储元济说的这么肯定,也稍微安定了点,“那、那我们现在……”
“当然是封道观,他们不也已经同意了?”
储元济拿出提前备好的封条,直接扔给刘成,还不忘催促道,“你速度快点!”
刘成拿着封条,走上前的时候已经在心里把储元济骂了无数遍。
明知道上清观那个女人有古怪,居然还把贴封条的活扔给他,要不是想着巴结储元济背后的那位黄长老,好在年末时分配到一个更好的职位,谁愿意伺候这个脾气差的傻逼!
“好了。”
刘成贴完封条,快速退回来,感觉自己手脚健在,没有发生意外事故,莫名松了口气。
储元济熟练地拿起相机,拍下上清观被封的照片做日后的存档,完成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我们赶紧回去汇报情况。”
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在他们背后,上清观的大门上两个硕大的“封”字尤其醒目,上面还有玄门管理处的公章,持续地散发着力量,非寻常人可以揭下。
燕文宣感受到门外的动静,想到上清观很可能葬送在他手里,鼻子一酸。
“呜呜呜……”
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流出,他赶紧捂住嘴——
祖师奶奶还在旁边,他得尽量哭得小声点。
“文宣啊。”
燕文宣哭得投入,一点没听到江沅的声音。
江沅想到会把徒孙惹哭,但没想到他还哭得这么懂事,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才伸手拍他的肩膀,“文宣。”
燕文宣总算是听到祖师奶奶在喊自己,他抬起头。
江沅浑身被金光缠绕,就好像那天大殿突然出现时那样,仿佛神仙临世。
作者有话要说:江沅:徒孙哭了,给他看点好东西哄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