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排出来了。”
燕文宣注意到江沅的眼神,“没什么大问题”几个字到嘴边,转了个弯,对巩红霞说道,“巩居士,您女儿的命盘有些问题……”
巩红霞一听,急得不行。
燕文宣刻意提高音量,礼貌虚询问,“要不要等您老公打电话回来再细说?”
“不用等他,”巩红霞这个时候哪里还管得唐大毛,只关心女儿的命盘,“谁知道他要多少时间,我听着就行了!”
“好。”燕文宣点头,把巩红霞请到桌子边重新落座,将排好的命盘递过去。
“您看,这里有一点问题,甲木居东方,庚金乃西方,甲庚相冲,会出现头脑的损伤……”
两人坐回去后,离门口远了点。
燕文宣还放低了音量,只让巩红霞听到,稍微隔开点距离,就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江沅却没有过去,她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神色自然,谁都看不出这个时候她在听墙角。
门外的唐大毛根本就没走远,甚至还在找角度扒拉了一会儿,实在是听不见店里说话的声音才作罢,只能火急火燎地掏出手机给人打电话。
“你到哪里了?不是说已经快到了吗?人呢!”
“我就在门口等你!你速度再快点!”
“我怎么知道她到哪里请来的道士,说是什么上清观的观主,现在人就在店里呢,你再不来,到时候万一……”
唐大毛再三确认对方还有几分钟就能到,才挂了电话,脸上的神色和刚才的担忧截然不同。
他也是没想到巩红霞手上那点钱,居然能请到有点本事的道士,万一对方看出点什么,就很难收场。
唐大毛有心想要进去听燕文宣都说了什么,可走到门口,又觉得莫名地心慌。
想了想,还是没有进去,就在门口伸长了脖子,来回踱步。
好在没两分钟,他等的人就出现了。
“潘道长,你可算是来了!”唐大毛快步上前。
“冷静点!慌什么!”
对方声音透着嫌弃,根本瞧不上唐大毛这样的,事情都没发生,就先自乱阵脚。
江沅听到两人走近,走回到燕文宣身后站着。
“庚金冲也不是不能化解,头脑的损伤平时的时候要多注意点,我看小朋友好像和其他人互动不是很多……”燕文宣身体不自觉坐直,他时常会接一些命盘讲解的活,但知道江沅在听,他就觉得很有压力。
有点儿时那种师父故意拿各种玄术问题考他的时候。
“是的是的。”
巩红霞不停点头,她也觉得女儿太过安静,但平时店里忙起来的时候,也顾不上女儿。
“燕道长,要不还是关了店,我也能有时间好好陪秋秋?”
“倒也……”燕文宣想劝巩红霞不要冲动。
话还没有说完,唐大毛听到关店,就冲到跟前,劈头盖脸地一顿训,“你开什么玩笑?店关了我们全家喝西北风啊?就听这么个道士说的两句话,我看你脑子是真有问题!”
“我……”
巩红霞被气得说不出话。
唐大毛鼻子里出气,根本不把巩红霞放在眼里,扭头看向潘道长,“道长,你快帮忙一起看看,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请你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我老婆也请了人过来。”
江沅和燕文宣也在看他请来的这位道士。
瘦脸小眼,眉毛浓密,人长得不怎么样,他身上的道袍比他的人更能吸引别人视线。道袍上心机地用金线绣上繁杂地暗纹,走动的时候,这些金线就会低调地折射出光泽,看着就很贵重。
更惹眼的是,他手里拿着一个罗盘,纯金的、沉甸甸。
江沅的视线在这罗盘上停顿了一下,很快略过。
她看不上这罗盘的做工,看着很贵,实际上除了价格,还没有徒孙手里那个批发的好用。
燕文宣却是和对方认识,两人视线相交,他绷住脸上微笑的神情,“原来是潘道友。”
相比之下,潘达明就不太客气,“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燕观主。”
“两位道长认识?”
唐大毛愣了一下,他看了眼潘达明,总觉得他的眼神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但听到两人是认识的,他心里还是稍稍松了口气——
熟人,总是好说话一点。
“当然,燕观主的大名可是响当当的,出了名的运气好,不过……”潘达明点头,摸着手里的罗盘,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听说昨天贵观最后两名弟子也走了?燕观主,还是要看开点,不要太难过了。”
“这、这……怎么会都走了?”巩红霞惊疑道,下意识看向燕文宣。
“……”
燕文宣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真是冤家路窄,潘明达就是林安观的长老,陈邰良离开后进的那个道观,这两个人都和自己犯冲。
他不停告诉自己,现在是在赚钱,要有一观之主的威严,不能在人店里打起来。
“为什么要难过?”
江沅突然开口,她穿着道袍,站在燕文宣旁边,“那些弟子与道观理念不同,留下反而不合适。”
“这位是燕观主新弟子?看着与上清观以往收的弟子不太一样。”
潘达明早就注意到江沅,故意曲解,阴阳怪气地说道,“难怪一进门就听燕观主扯什么命格相冲这些基础的命盘分析,原来是为了教新收的弟子。”
巩红霞和唐大毛这个时候已经插不上话。
但不妨碍他们理解,先前燕文宣说的那些只是基础?
潘达明正色道,“命盘相冲,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一些,不用太过忧虑,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是什么大问题?”
江沅接过话茬,她的目光落在潘达明身上,反问道。
她的语速不快,但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不容人反驳的意味,其他人完全没有想过要打断她说话。
“庚金相冲,金主财,同店里的财神位相通,半条命都去供奉财神了。如果这都不算,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问题?”
“你胡说什么!”
潘达明脸色一变。
这时候才想起来匆忙反驳,“财神怎么可能要人的命?黄口小儿,信口开河,得罪了财神你担待得起吗?!”
“巩居士,你女儿是不是从半年前,就经常呆在店里?”
江沅懒得跟他争辩。
她见不得别人欺负自家徒孙,更不用说还是这种心术不正、包藏祸心的小人。
巩红霞经她提醒,仔细一想,“是的是的,半年前我公婆回乡下去了,秋秋一个人在家里没人照顾,我就领着她到店里来,本来还担心自己顾不过来,没想到秋秋很乖,不吵不闹的。”
以前她还很欣慰,生了个这么乖巧的女儿。
现在一想,哪里都不对劲,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秋秋经常在店里,她就开始每个月梦见她死了?
眼看巩红霞起疑,唐大毛急了,他有着大部分男人的习惯,不占理时,就靠嗓门压制。
此刻,他恨不得用大嗓门把巩红霞给吼晕了,“你还真信这个丫头片子的话?什么在店里就出问题,你在店里的时间少吗?你出问题了吗?”
巩红霞两个月前刚在医院做了全身检查,一点毛病也没有。
她想着也不会那么邪乎,正要点头,就听到江沅开口,“我也没说她没问题呀。”
“……”
唐大毛憋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位小友,说话都要讲究证据。”潘达明眼见唐大毛被一个黄毛丫头给唬住了,心道他果然是个靠不住的。等今天以后,他得找个时机把自己给择出去。
“我身为林安观的长老,给人看了半辈子的风水,从进门到现在,我怎么就没有看到店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江沅闻言,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潘达明见状,冷笑道,“看来这位小友还有什么高见?”
“高见倒是谈不上,就是一点浅薄的基础见解罢了。”
江沅语速平缓的说道。
明明没有说什么,却能让人莫名联想到先前潘达明说的基础命盘解析,怪让人不舒服的。
“甲寅年正月十三,子时三刻生。”
她拿起巩红霞先前给的红纸,上面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出生年月,纸上的三行字,笔形稚嫩,但一笔一划十分规整,足见写字的人的用心,只可惜了这份心。
“这是老唐的出生时间。”
巩红霞喃喃自语。
后者面色发白,心有所感,眼里露出疯狂和恐惧。
“唐大毛,缺财、好赌,短命,三十八岁溺亡。你今年四十又一,三年前就该死的人,不但活生生的站在这里,还能走财运,补足赌债的缺口……”
江沅的声音清晰都钻进每个人耳朵里。
她扭头看向潘达明 ,“潘道长,我也有一个简单的问题想跟你请教。”
潘达明听到“简单”两个字就发寒,他咬牙回应,“什么问题?”
“这家店坐落拐角,抛开路口的冲煞之气,风水并无特别之处,为什么请了不少人过来看,却没一个人盘出命格的问题?”
“甚至,也没有一个人查看过距离唐秋秋最近的那尊财神呢?”
话音刚落。
店里墙面突然传来细碎的声响。
墙上供奉了三年的财神壁龛,突然断裂,财神像“咕噜噜”地翻滚到唐大毛脚边,露出隐藏着的另外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注:文里的天干地支年月以及相关缺陷都是现编,不具备任何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