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丁大爷微一沉吟,点点头,“小宋你说起这个,确实是爷爷生前选址所定。朝向,规格,都是他定的。不过……”
说到最后,他还是有些感伤。
又点了点头,看看丁公铜像,才道:
“那时候的爷爷,已经身体快撑不住了。体能的器官,很多因为功能衰竭,换了很多次了。”
“那时候他的医疗组,有来自于北熊国的高级专家,对于这种换器官的手术,还是很高精尖的。”
“只不过,对他老人家来说,活着,已经很受罪了。所以,临终前一个月,定下了这个地方,这个角度。其实……”
说着,丁大爷有些郁闷,苦笑,“小宋你应该看出来了,这个位置,并不居于府第中心位置,并没有镇府、庇佑、福萌的风水功效吧?”
宋三喜点点头,“嗯,确实偏了一点。而且,方位不太对。内不在子午正中线,外不及坐北治南之大位。所以,丁公后世及亲友眷属,在明面上,没有大雄大杰之辈。这个在风水学上来说,也是讲的通的。大约和丁氏的现状,相吻合。”
丁大爷点点头,“果然,小宋对于风水学说的造诣,相当不错。实际上,爷爷当年,也是博古通今之才,对于这些东西,也是很有研究的。中州白雾寺老僧智德大师,对于爷爷的水平,也是极为推崇的。但那时候,连智德大师,也不
解爷爷为何此举。”
“而我们这些晚辈及家人,还有身边的工作人员,更不得而知。说实话,爷爷走了这些年,我一下都想不通这个问题。要是这位置,再修正一下,必佑我丁氏啊!”
说着,丁大爷的眼里,不经意的泄露了一丝丝热望。
宋三喜敏感的捕捉到了。
虽然只有一丝丝,但对于他来说,这已经足够震撼。
身在中州贵族世家,他对于很多信息,也变的无比敏感起来,这倒也是正常的。
看来,丁大爷的内心,还是大爷的内心啊!
中州之地,果然有很多戏!
丁大爷那丝热望,很快化为失落,摇了摇头,接着道:
“可惜,那算是爷爷生前的遗愿,我们也无法违背。在中州,也有很多能人异士,谁也勘不破此举。”
“呵呵,连智德大师也道不破,于是也只能当为天机了。遗愿吧,也就遵从了事!”
宋三喜点点头,“那就对了!看来,我的猜想,是正确的。”
当场,丁家父女有些激动了。
丁大爷有些急迫道:“小宋,何解啊?”
大爷像个小学生!
困惑多年的迷题,仿佛即将揭晓了似的。
丁蕴简直芳心激跳,如仰望一样,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一丝丝的年轻人。
厉害了,我的小三喜!说啊!
她的眼神,就是这个意思。
宋三喜从容道:“尽管丁公老人家,生前的风水能力,受
到智德大师的推崇,但是,人将即老,他还是放弃了某些风水规则,选择了人类最纯正的一种情感共性——思亲之情。”
宋三喜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背对着丁公铜像。
略偏西的阳光下,他的身影与丁公铜像的倒影,非常的平行,几乎分毫不差。
他遥指着前方,“丁前辈,蕴姐,可知远方的远方,何地?”
丁大爷有点懵。
丁蕴倒是知道,不解道:“远方,应该是永汀河方向,我能想到的是芦沟桥。再远方的远方的话,那就是大燕山东脉,连接永汀河的入海口了,呵呵……”
宋三喜一笑,朝丁蕴点点头,“再远方呢?”
“大海啊!”
“大海那边呢?”
丁蕴不禁一笑,“三喜,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啊!”
闻此话,宋三喜不禁笑了。
长公主,还有童话般的幽默啊!
丁大爷却突然顿悟了一般,手杖在地上一拄,嘣的一声响:“蕴儿,不得胡闹!严肃一点!”
丁蕴赶紧脸庞子一绷,严肃的俊秀状态。
那柔韧健美的腰肢,都挺拔了一下。
丁大爷看向宋三喜,忍不住握杖作了个揖,“小宋大才圣慧之辈!老夫谢谢你了!终于,解答了困扰我数十年的迷题啊!”
宋三喜点点头,“丁前辈过誉了。我也只是偶有所感罢了!因为我们是人,七情六欲皆有。不管经历了些什么,大
起大落,大喜大悲,或者是风雨彩虹,还是泥泞或坦途,生命即将终了的时候,最真最纯粹的情绪就会不断滋长。”
“我们有遗憾,有舍不得,有牵挂,有无数的放心不下!所以,这个方向上,正有丁公老人家一生最大的遗憾和牵挂。”
“唯有亲情,动迁一切!”
“说的……说的……说的好……”丁大爷哽咽着,老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一手拄着杖,一手拍了拍宋三喜的肩膀,突然!
扑通一声!
丁大爷在宋三喜的正前方,高大的身板,几乎要完全遮盖住宋三喜,跪了!
“dia!!”
丁蕴惊呼起来。
完全不解,父亲为何此举。
而宋三喜,侧边移了好几步。
站定时一看,丁公铜像正中线,与丁大爷成了一条直线。
丁大爷双手托杖平举,声音突然苍老无比,高呼一声:“dia啊!原来爷爷一直在想你,想你啊!我有多少岁,他老人家就想了你多少年啊!!”
老泪纵横,抱杖而泣。
这声音,沧桑百年一般,在后花园里回荡着,冲击人心!
他随即磕头一声声,啪啪直响!
丁蕴终于大彻大悟,忍不住眼泪长流。
她看向了宋三喜,摇摇头,是欣慰,是感慨,也是满心的悲酸。
小三喜太厉害了!
他竟然道出了数十年无人能参透的玄机!
而宋三喜的眼眸,也不禁有些湿润了。
非常的感动,也是感悟。
回首仰望丁公铜像,被老人家朴实的情绪所感染。
亲情,至死的情绪!
思亲,灵魂上的另一朵情绪之花,随着人类进程的历史长流,漂流不止,直至永恒。
丁蕴已跪,跪在父亲的身后,子女随父母之后,燕州国古风礼仪,在世家得到了传承。
她磕头,虔诚无比,一声声:“爷爷,孙女给您磕头了!爷爷,孙女一定请回您老遗骨,魂归曾祖膝下!”
旁边,三个随从,无不落泪双双……
夏风清凉,尽带花草芳香,迎面而过,满园吹送。
宋三喜站到丁蕴的左边,面朝远方,深深九鞠躬。
口中,如同祭师一般,展尽阴阳风水风采:
“后生晚辈,遥祭丁公独子,隔海于哀!”
“燕州国大历十五年,边关动荡!倭鲜乱贼,受人怂恿,犯我燕州国边境三千里!”
“丁公独子,投笔从戎,跃马扬鞭,英勇出击!”
“是年冬月初一,首捷头名!冬月十九,二战再捷,功勋赫赫!”
“大历二十年,腊月二十四,击敌千里。为奸细所卖,困守要塞。领107卒英勇浴血,杀敌千九百七,战毕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时隔一月,燕州国大胜,凯旋!”
“丁公独子就地归葬,遗骨离乡数万里,未还!至今,数请而不得,困于南倭鲜敌虏之手!存于瓦台地下室,归期无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