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之如今在吏部任职,因吏部大选恰好有“缺额”,因他才情过人,又能说会道,便被推举了上去,平日里说话行事都要谨慎得多,更多了几分稳重之感,可当他看到虞薇宁的瞬间,那些个清冷自持都化作了满目的温柔缱绻,温声唤了声:
“表妹。”
虞薇宁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心下那些个不愉快便被抛之脑后了,没曾想过能在这里遇到他,嘴角含着笑意道:“这倒是巧了不成。”
她眸子璨若星辰,望着就让人觉得璀璨生光,着实耀眼的紧。
两人便并肩行在浮云观的林荫小道上,树浓叶绿,灼灼日光照射下,耳边的蝉鸣之声亦是不绝于耳。
“昨日我就听人说了表妹似乎也来了,本想着过来拜访的,只不过见天色有些晚,就没有过来叨扰。”张易之稍微走在了前面一些,替她将旁边未曾修剪过的树枝轻轻向旁边拨了拨。
虞薇宁晓的自然不只是这个原因,面上的笑意淡了淡,“表哥只要有空,何时来薇宁都是欢喜的。”
“是么?”张易之看着她,一张小脸肤白如羊脂细玉,眉若远山,含着秋水,望而生忧,分明过得不算是太好,还有昨夜林玉儿的事情,他听了都觉震惊,纪世子如今还是个拎不清的,可算是害苦了薇宁。
他顿了顿还是开口提了一嘴,“昨夜将军府小姐的事情……”
虞薇宁面色带了几分羞愧,半红着脸儿道:“倒是让表哥看了笑话……”
“那表小姐做事实在是……薇宁也不晓得该怎么去说了。”
她叹了叹气,分明不想去管这摊子烂事儿了,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自己还在厚度,一天,便是同舟共济,若是有一星半点儿的风浪,便也无法保全自己。
张易之看着她那副为难的模样,便晓得纪南寻对此事的态度定然又是不袖手旁观,将事儿都丢到了她的肩上,心下没由来的就一疼,“表妹,你若是真的觉得委屈,待不下去了,那就回虞府好了……”
虞薇宁心下也有了这么个打算,那想要和离的想法在脑海中扎了根,就再难给清楚出去了,可她还缺一个契机,少了一个由头,若是无缘无故和离,对府中那几个姐儿来说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见张易之又将这件事提了出来,她顿了顿才道:“我倒是想……可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更何况一个和离过的女子,日子必然也不会太好过到哪里去管,”
张易之见不得她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自家的这个表妹分明是个活泼的性子,可总是要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可又没有一人可靠,便让人心生怜惜,只想着能够日日瞧着她笑,便也心满意足了。
更是没忍住说了句,“实在不行我娶你就好了……”
只不过这话刚说完心下就忍不住一阵后悔,哪里还有什么斯文之说,实在是唐突的不行,若是给表妹留下一个轻浮的印象该如何是好。
好在虞薇宁只当他在说一句玩笑话,毕竟幼时她也总是将他围着说要做什么表哥新娘子之类的话,童言无忌,这些个承诺就被抛之脑后了。
笑了笑道:“表哥就莫要再拿我打趣了。”
她转过头来,眉眼在日光的映照下显得分外的柔和,“不知文哥儿如今怎么样了?表哥能将他给降服得下来么?”
张易之想到前不久家中的长辈对文哥儿多有夸赞,便道:“文哥儿如今懂事多了,也能够识得一些字,如今正是给他开蒙的好时候。”
虞薇宁自然晓得那混世魔王究竟有多难教,若是能跟着张易之改改性子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两人慢慢走着,一个不注意便到了浮云观的正厅处,旁边还有一个锦鲤池,各色的鱼儿游过来游过去倒是可人的紧。
青来小道长见了他们二人,便恭敬唤了声:“虞夫人,张公子。”
青来生的粉雕玉琢,就如那小仙童一般,虞薇宁见了他便心生欢喜,柔声回应了句,“小道长日安。”
又想到这几日实在是烦闷得不行,便问道:“不知现在去尘真人可在?我想抽签解文,问些担忧之事。”
青来指了指身后道:“师父他在的,今日知道虞夫人要来便刻意在此处等侯了许久。”
虞薇宁听他这么说连忙惶恐道:“让真人久等,乃是我的罪过。”
实则这之事青来随口胡诌的,去尘真人在大殿上侯着的不单单只有虞薇宁一人。
不过也只是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便也不用过多计较。
虞薇宁与张易之二人进了道观,只见四周金碧辉煌,透露着一股子奢贵庄严之气,那去尘真人手中拿着拂尘,胡须苍白而又飘逸,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滋味,只不过一直半阖着眼,不知是在做什么。
“道长。”
二人齐声唤了一声,去尘真人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眸,眼底宁静如水,又带有几分大智若愚之感,一看便是通悟之人。
“虞夫人,方才贫道听闻你想要解签,不知是要问什么?”
去尘真人望着她淡淡开口,语气十分平淡。
虞薇宁想了想只道:“问前路。”她如今心下一片迷茫也不知前路是个什么样子的,只有将希望寄托在这些上面,寻求一个安慰罢了。
她话刚说完,青来便将一个竹筒递给了她道:“虞夫人只需要屏气凝神,将所有繁杂的思绪抛之一边,默念自己心里的疑惑就可。”
那竹筒被晃荡了晃,一支签文顺势就落了出来,青来将竹签捡了起来便顺手递给了去尘真人。
去尘真人只将那签文挡在手心中摩挲了片刻才道:“此签乃是上签,夫人不必再忧心,所有的烦忧之事都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话罢便将那支签文递给了虞薇宁,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日出便见风云散,光明清净照世间”
她小心翼翼地将签文放在了怀中,道了声谢,又才扭头看向张易之,问道:“表哥可有什么想问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