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黎山别苑

自知鸢苏醒,接连三日,裴时骁宛如人间蒸发,杳无踪迹。

但知鸢的一切膳食,皆恢复如初。

裴清瑶也派人送来重礼,珍贵滋补的药材,精美华丽的首饰衣裳,还有一只雪白的鹦鹉。

最夸张的乃是孟音……她几乎日日登门拜访,嘘寒问暖,甚至亲自下厨,熬制参汤甜羹。

然而,第三日的傍晚,气息奄奄的雪貂,终究还是没能醒来。

当日夜里,裴湛亲自将雪貂,送往白塔寺后山密林安葬。

自始至终,知鸢未能再见一面……

或许是裴时骁心有愧疚,特地解除了知鸢的禁足,允许她可以自由出入宁安堂。

而且,府中上下,对知鸢的称呼,皆改口为夫人。

次日上午,宁安堂内。

“抱歉,裴湛,若是雪貂一直在你身边长大……”

“别这样说,”裴湛连忙打断知鸢的话语,“只是意外,与你无关,是闪电自己选择你的。”

知鸢轻轻摇头,“别叫闪电了……此名不祥,皆不得善终。”

猞猁如此,雪貂亦是……

“近日城内不太平,”裴湛赶紧转移话题,“二哥在追查北齐细作之事,你们也尽量不要外出。”

“原来如此……”知鸢望向窗外,轻声呢喃,“恐怕有些事情,是想躲也躲不掉的。”

须臾,因王府侍卫来寻,裴湛只能匆匆离去。

“知鸢,你这几个月,莫要与世子妃有任何接触,哪怕她相邀。”薛淮忽然低声说道。

万一那金尊玉贵的王府嫡孙,在知鸢面前有个三长两短……谁知她会不会被无辜牵连!

后宅那些阴私手段,不外如此。

“我知晓了,”知鸢微微点头,“我也愿……日后与武安王府,再无瓜葛。”

“数日之后,我会启程去往天山,七色雪莲即将开花。此事,你可有告知二爷?”薛淮问道。

“并未告知,”知鸢看向他,“你既然如此问,难道那七色雪莲,对裴时骁有用?”

薛淮叹口气,“七色雪莲,对徐宛宁的蛊毒,自是大有益处。虽不能彻底解蛊,却也可压制数年。”

如此一来,便可免除徐宛宁受蛊毒之苦。只是不知二爷会否再犯糊涂,舍弃知鸢。

他可是听闻,郡主府近日来了各方神医。想必,二爷为此出了不少力……

“那你此去,可会有危险?”知鸢闻言,面露忧色。

她虽想解毒,但薛淮对她有恩,若因此身陷险境,她难辞其咎。

“放心,”薛淮压低声音道,“裴湛会悄悄与我一同前往,他武艺高强,应无大碍。”

知鸢未再对薛淮言谢。倘若她的猜测属实,届时将可许之,她所能给予的一切。

夜幕降临,裴宅,绛雪阁内。

“月桃,你随我多久了?”正在提笔书写的知鸢,随口问道。

“回夫人,已七月有余。”月桃低头应道。

知鸢未作理会,这种毫无意义的口头称呼。她轻叹一声,“七个月……虽不算久,却也不短……”

“我除了沐浴与更换寝衣,其余诸事皆由你打理,你很贴心。”她不禁感慨道。

“夫人待奴婢不薄,奴婢尽心侍奉夫人,此乃分内之事。”月桃边说边将头越垂越低。

“月桃,”知鸢凝视着她,缓声道,“你我相识一场,若你有事,尽可与我直言……即便我如今力有不逮,哪怕去恳求二爷,也会竭力相助。”

月桃听言,研墨的手略微一顿,迟疑片刻,轻轻摇头,“多谢夫人,奴婢并无大事。”

“前些时日,因奴婢的娘亲身体突然抱恙,奴婢有些心绪不宁,还望夫人见谅。”她随即解释道。

知鸢闻之,沉默许久,直至青藜灯渐暗,才缓缓开口:“罢了,昨日雪貂离去,我心生感慨,才多说了几句。你且去歇息吧。”

月桃微微行礼,悄然退下。

待退出房间时,她看了知鸢一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挣扎,随即深吸一口气,合上房门。

所谓夫人……不过是二爷困于金笼中的一只鸟儿,一只自身都难保的“小鸢儿”。

更何况,夫人连自己的雪貂都无法保护,又何谈护着其他人呢……

与此同时,长安城。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自长乐公主府后门,于夜色中缓缓驶离。

“景辰,黎山别苑的下人,皆是我新买来伺候你的。”

百里月含情脉脉地看着,眼前身着一袭玄色锦袍的男子,声音轻柔。

多年来,景辰一直偏爱淡色衣袍,尤其是白色居多。纯白、月白、珍珠白、银白……

太子皇兄则偏好暗色,常服皆是各式黑色锦袍,甚至将明黄的朝服,改为黑底绣金。

这是她第一次见景辰穿深色,仿佛少了一分清雅,多了几分深邃,竟有了些太子皇兄的影子……

百里月心里一慌,赶紧低下头,端起茶水喝了几口,定了定神。

太子皇兄已薨,此时此刻,恐怕早已转世投胎,无需再想……

“公主,”苏景辰突然开口,打断了百里月的思绪,“您可知,皇后娘娘为何这般痛恨太子殿下?”

“我也不清楚,”百里月叹了口气,“九弟出生前,母后虽不喜太子皇兄,但还算重视……”

“自九弟出生后,母后的心思都在幼子身上,似乎对太子皇兄恨之入骨,自然也不喜欢我。”她故作悲伤。

“我只是随口一问,公主不必放在心上。”苏景辰低头整理着袖口。

“景辰,”百里月轻声细语,“你为何从不唤我殿下?”

景辰唤太子皇兄殿下时,她觉得十分悦耳。然其一直都是称呼她公主,毫无亲昵之感。

苏景辰动作一顿,缓缓开口:“习惯而已,我自七岁便伴读于殿下,如今已有十二载……”

马车抵达黎山别苑,苏景辰的声音也渐渐停止。

百里月带着他走进别苑主院,推开房门后,满屋红色映入眼帘。

寝殿布置的……竟是宛如大婚时的婚房一般。

“景辰,我暂时无法光明正大地嫁给你,又正值太子皇兄国丧,此番委屈你了。”

百里月面露娇羞,轻轻拉着苏景辰的衣袖,步入房内。

苏景辰环顾四周,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公主,您真是煞费苦心。”

然而此时,百里月正沉浸在,即将与心爱的男子喜结连理,洞房花烛的喜悦中,未曾察觉其话中凉意。

“景辰,我们去换上喜服……”

“公主,”苏景辰蓦地打断,“如此良辰美景,何必虚度?所谓婚服仪式,不过是虚无。”

“公主,不如让旁人退至院外,”他垂下头,“我实在不愿他人,听闻我们的花前月下。”

良辰美景之时,痴盼十年的心上人立于自己身前,眸光温柔,唇角含笑地说着暧昧之言……

百里月此刻,岂有不应允之理……

少顷,侍卫与婢女们皆退至院外,并被明令禁止,天明之前不许踏入院中一步。

粉面含春的女子,终于按捺不住,伸手欲环上苏景辰的腰身。

“景辰……”

百里月昏迷前,只见眼前神色冷漠的男子,眸中尽是寒意。

苏景辰漠然地看着倒地的女子,随手扔下金簪,“此处本是殿下别院,由我亲自督建,却被皇后赐予你。”

主院寝殿内,藏有一处密道……

这世间,唯有他与殿下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