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明月高悬天际,犹如银盘一般,散发着清冷的光辉。巡逻兵正在营地四周巡查警戒。
裴时骁的营帐中,烛光仍未熄灭。他正端坐于案前,执笔认真书写。
然而,他才刚刚落下几个字,便放下毛笔,将纸张放在烛火上点燃,只留下些许灰烬。
“我这是在做什么……”裴时骁喃喃自语道,“给她写什么家书!”
他揉了揉额头,靠在椅背上,直直地盯着帐顶,仿佛要将其看穿,许久都没有动静。
今夜,他似乎对那个没良心的女人格外想念……不过才分开十来日而已,难道又动了心思?
裴时骁将这种情绪,视为身体的本能需求。久经沙场的男人,欲望本就如烈火般强盛。
出征前夕的那一夜缠绵,知鸢的主动回应,一幕幕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裴时骁每次与知鸢欢好,都不喜欢吹灭烛光。他最爱看的,便是知鸢那副仙姿玉容,因他而染上情欲,美眸湿润迷离,娇颜绯红……
“该死的!”裴时骁突然低声咒骂一句,猛地起身,随意披上一件衣裳,大步走出营帐。
“二爷?发生了什么事?”向明见他出来,赶忙上前询问。
“走!陪我练一场!”裴时骁此刻只想痛痛快快地打一场,来发泄心中燃烧的欲望。
片刻后,无辜的向明,被欲求不满的男人揍得瘫倒在地,心中有苦难言。
裴时骁回营帐简单擦洗后,才躺在榻上歇息。他在睡前暗暗告诉自己:绝对不能主动给她写家书,免得那女人又恃宠而骄……
次日午时,裴宅内。
“姑娘,这是二爷给您的家书。”月桃推门而入,呈上信笺。
知鸢微微一怔,伸手接过,随手打开来看,仅一眼,她顿觉一阵无语涌上心头。
纸面上仅有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速给爷写信,须书写满页!
“姑娘,送信的向侍卫说,二爷请您立即回信,随后再由他带回。”月桃接着说道。
“……”知鸢轻笑一声,无奈提笔给裴时骁回信。
“二爷,见信如唔:
别后数日,殊深弛系。蒙惠书并赐佳作,浩如河汉,理至还必须真,拜服之至。
吾于家中日日倚窗独望,转瞬仲春已过半月,天渐暖兮,红梅飘落,梨树渐露新芽。
……
愿君多珍重,早日凯旋,吾静待归期。”
知鸢搁下笔后,仔细封装好交给了月桃。她嘴角含笑,想着裴时骁收到信后的表情,定会十分有趣。
说些甜言蜜语,哄人嘛……她还是懂的。
向明接到信笺后,快马加鞭赶回营帐。此时,他对知鸢姑娘是钦佩至极。
二爷往日征战时,从来不会为私事分心。而今,竟然天还未亮便让他送信回来,更是嘱咐道,必须拿回知鸢姑娘的回信。
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今有裴二爷狠心累死向明,只为取佳人一封信笺。
夕阳西下,裴家军,中军帐内。
“阿湛此番毁掉北齐的粮草补给,估计北齐至多一月便会退兵。”裴时安笑道。
万俟煜此次欲打闪电战,故而粮草准备不足。首战未能得手,只得匆忙补给粮草,却被裴湛破坏。
后备军需不足,朝中局势动荡,万俟煜必须速战速决。否则,若在此时惨败而归,他则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岂容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裴时骁语带不屑。
恐怕在万俟煜心中,他还是三年前那个冲动暴躁之人,故而轻视于他。
裴湛埋头吃着牛肉,并未参与兄长们的商讨。他身为家中幼子,向来对兄长们言听计从。
“二爷,有您的家书!”向明掀开帐帘而入,恭敬地呈上信笺。
裴时骁慢悠悠地接过,眉梢微挑:“此时怎会传来家书?不过才分开数日而已!”
向明低头不语,嘴角却微微抽搐。难怪二爷让他天未亮便偷偷离开军营,原来是为了此刻的故作姿态。
“哦?是那位姑娘寄来的家书?”裴时安故作不知地询问。
裴时骁颔首,语气中似带着一丝无奈:“正是她!出征前便依依不舍,我这才离开十来日,她的信便已到。”
裴湛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裴时骁手中的信笺上。不过仅一瞬,他便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继续嚼牛肉。
“向明,似乎一日未见,你这是去了何处?”裴时安突然发问。
“二爷……二爷有要事吩咐……”
“向明,你劳累一天,去歇息吧!”裴时骁急忙打断向明的话。
向明如释重负,恭敬行礼后,匆匆离去。他实在不擅长说谎……
待向明离开后,裴时骁起身坐到一旁的几案边,独自拆开信笺,如同裴时安昨日那般。
摊开宣纸,飘逸潇洒的字迹映入眼帘,令裴时骁惊叹不已。字体不似一般女子的娟秀,反而更像男子。
佳作?拜服之至?那小女子这是在调侃,他的那封简短家书呢……
日日倚窗独望……裴时骁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知鸢对他思念至极,泪湿衣襟的模样。
府中一草一木的点滴变化,甚至那只蠢貂多食了几盘野兔肉,知鸢都对他细细道来。
愿君珍重,静待归期……简单的几个字,却让裴时骁的心尖颤动。
他的小鸢儿,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甜言蜜语……
裴时安看着弟弟那副咧嘴傻笑的不值钱模样,心中不禁感叹,阿骁此次怕是陷进去了。
可惜啊,他身处其中,自己却未曾察觉。至今仍言,那姑娘只是他闲来消遣之物……
如此下去,爱而不自知,只怕终有一日,阿骁会彻底寒了那位姑娘的心,追悔莫及啊!
“哎!真是愁人!女儿家的心思实在难以琢磨,太过黏人!”裴时骁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幽幽叹息。
他边说边小心翼翼地将书信叠好,收进胸前。同时,他的目光似不经意地瞥向裴湛,眼中满是得意之色。
裴湛装作没有看见,起身拱手道:“大哥,二哥,我先告退了。”
言罢,他转身离开营帐。
知鸢已是二哥的人,他自是不敢再有非分之想。只是他不明白,二哥既然疼惜知鸢,为何不愿给其名份,更束缚自由……
“阿骁,你与阿湛似乎有些隔阂?我说的不是在战场上,而是私下?”
裴湛离开后,裴时安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阿骁对阿湛,如今似乎有着一股怒意。
“他觊觎兄嫂,我揍过他!”裴时骁没有对兄长隐瞒。
裴时骁闻言,怔愣一下,没想到竟是此种荒唐缘由。
兄弟二人因女子大打出手,若是父王知晓,恐怕会每人赏二十鞭。
“你是不是有所误会?阿湛并非不知礼义廉耻之人。就算那姑娘不是你的正妻,可也已是你的人。阿湛绝对不会有什么心思的。”
裴时安回过神来,仔细一想,越发觉得有道理。
阿湛一向恪守规矩,对裴家更是感恩戴德,绝对不会觊觎兄长的女人。
“其实,她是裴湛捡回来的……”裴时骁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
“不过,是我让叶大夫施救,也是我将她带回王府,精心养好的!”他立即补充了一句。
裴时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阿骁算是“抢了”阿湛的功劳……故而,他心里总是有些惶恐。
“你后院之事,我不会插手。但是有两点,莫要伤害无辜女子,不许因女子而伤了兄弟情!”裴时安表情严肃。
“我知道!”裴时骁郑重地应道。
他对裴湛是有怨言,但也仅限于知鸢的事。除此之外,他们是兄弟,更是战场上并肩作战的袍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