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不敢吭声,只等着看皇帝如何决断。
皇帝仰仗裴砚知治理朝堂,也要仰仗安国公带兵打仗,但从心理上,他更偏袒安国公一点,因为安国公没有裴砚知那么聪明,比较好控制,所以他才会对安国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他的两个左膀右臂,因为一个小丫头,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端看他在两人中间如何取舍。
皇帝面色沉沉,一言不发,他心里还有很多想法是官员们不知道的,他对裴砚知和安国公的态度,也远非众人眼见的那样。
这时,殿外突然有人高声道:“穗和说得对,就算安国公有丹书铁券,不能砍头,至少也要和裴大人一样被革职查办才算公平!”
殿中寂静被打破,众人纷纷转头去看,就见长公主一身红衣从殿外大步而来。
“连穗和这样的小女子都明白的道理,皇兄不会想不明白吧,皇兄今日若是治了裴砚知的罪,必须将安国公一家也一并治罪,否则还算什么圣主明君?”
长公主到了殿前,径直在穗和身旁跪下,借着行礼,对穗和偷偷使了个眼色。
穗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看到长公主,心里紧绷的那根弦顿时松弛下来,眼泪也跟着流出来,方才与皇帝据理力争的勇气瞬间消失无踪。
“殿下。”她弱弱地唤了一声,“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殿下了。”
说着便两眼一黑,歪倒在地上。
“穗和!”长公主叫了她一声。
裴砚知和裴景修同时向她看过去。
裴景修抢在裴砚知之前过去将穗和抱了起来:“陛下,穗和身受重伤,是为了面圣才苦苦支撑到现在的,请陛下恩准臣先带她回家医治。”
皇帝没有答应,摆手道:“人已经昏迷了,还是先送到后殿,找太医看过之后再说吧!”
裴景修心里没底,回头看了裴砚知一眼。
“这不是你的妾室吗,看你小叔做什么?”皇后催促道,“还不快把人抱到后殿去,长海,叫人传太医来!”
长海应是,走下台阶叫裴景修:“裴侍讲请随咱家去往后殿。”
裴景修无奈,只得抱起穗和跟他走。
裴砚知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人的身影,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皇帝等到裴景修和长海进了后殿,这才板着脸看向长公主:“谁让你来的,还不给朕滚回去,朝堂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长公主起身从袖中掏出太后的凤印:“我不能插手,母后总可以吧!”
皇帝脸色一变,怒道:“萧揽月,你不要太过分,太后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你怎能因为这点小事惊动她老人家?”
长公主说:“这不是小事,也不是我告诉太后的,是太后自己听说了此事,特地派我来的。”
“你……”皇帝指着她,脸色铁青。
这时,内阁的陈阁老壮着胆子上前劝了一句:“太后娘娘素来贤明,想当年还曾垂帘听政,处事公允无可挑剔,咱们不如听听她老人家怎么说?”
“是啊陛下,听听太后的意见吧!”
大家心里都明白,皇帝就是想和稀泥放安国公一马,他自己不好意思说,就想给裴砚知施压,逼裴砚知低头。
如果没有国公夫人掺和那一脚,或许裴砚知也能看陛下的面子暂且放过安国公。
偏偏国公夫人好死不死地绑了裴砚知心尖上的人,才导致他私自调兵出城触怒天威,才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事到如今,皇帝也是骑虎难下,太后大约就是明白儿子的处境,才不得不让长公主替她出面给皇帝送个台阶。
这样挺好的,大家都觉得长公主来的正是时候,不管怎样,先把眼下的事解决了再说。
至于后面裴砚知和安国公再怎么钩心斗角,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陛下,既然太后派了长公主来,咱们就听听她老人家怎么说吧!”皇后也跟着朝臣们一起劝皇帝。
皇帝便顺着台阶下来,黑着脸冲长公主道:“你说吧,母后是什么意见?”
长公主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太后她老人家说,裴大人和安国公都是大庆朝堂的顶梁柱,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二人缺一不可。
买卖官职一事是安国公府二公子假冒安国公名号所为,与安国公没有关系,安国公错在教子无方。
裴大人铁面无私,秉公办案,不仅没错,还应该给予嘉奖,号召百官向他学习。
因此,母后建议皇兄嘉奖裴大人,严惩宋绍阳,安国公教子无方,念在他保家卫国劳苦功高,免了他的牢狱之灾,收回他的部分兵权,并罚俸半年以示惩戒。
国公夫人为了私仇绑架无辜之人,影响恶劣,后果严重,褫夺她的诰命封号以儆效尤,并罚黄金百两补偿给穗和,以弥补穗和所受的无妄之灾。
长公主萧揽月遇事冲动,不计后果,罚闭门思过三个月。
兵马司指挥使陈展和大理寺少卿陆溪桥都是奉命行事,不予追究责任。
至于那些伙同宋绍阳买官卖官的人,一律交由都察院严查严办,绝不留情。”
长公主一口气说完,看看皇帝,又转身看向群臣:“太后的意思,皇兄和诸位爱卿听清楚了吗?”
群臣连忙下跪,齐声道:“太后英明。”
皇帝暗自松了口气,假装无奈道:“既然是太后的意思,朕自当遵从,裴爱卿,你对太后的决断是否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