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屋中对
姜鸢梨其实并不知道自己那日下手到底有多重,她从来没有伤过人,便是连虫子都鲜少踩死过,那天慌乱,不过是凭着自己的感觉下手,只知道这盛裕成大概是伤的不轻的,但是在看到他本人之后,姜鸢梨还是被吓到了。
盛裕成斜靠在床榻上,整个人看着憔悴不堪,脸上惨白一片,原本那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模样完全寻不见了踪影,甚至头顶处隐隐显露出来的白发都有些遮不住了。
姜鸢梨因为吃惊,半晌站在门口处都没有动。
盛裕成抬头看见他们进来,挥挥手,打发了身边的人出去。
“你们来了。”
开口的声音到底是透着虚。
盛景修似乎对盛裕成如今的样子并不意外,只坐下来,瞧了一眼他的面色,说道,“撑得住吗?”
盛裕成轻笑一声,“精神比前两日好多了,不过是听你说,我又不费什么精神。”
姜鸢梨微微张着嘴,几步上前,险些哭了出来。
“我、我……我不知道那日我伤你伤的这样厉害,我……”
盛裕成嘴角勾起,只无奈道,“皇婶,我这伤口疼着呢,实在是不能笑,一笑扯得生疼,你别逗我了。”
“啊?什么?”姜鸢梨转头看着盛景修,后者拉她过来坐下,“他这样不是因为你刺的那一刀。”
“那是什么?”
姜鸢梨刚问完便忽然想起来了。
对了!他身上还有毒呢。
“可是因为受伤体弱这毒素便蔓延的更快了?”
盛景修点点头。
他下巴朝门口微微扬了扬,“你先出去吧。”
姜鸢梨看看二人,知道他们大抵是要商议朝堂上的事情了,所以才叫自己避开。
姜鸢梨低下头,却是不走。
“怎么了?不是要看蝴蝶吗?”
“蝴蝶?什么蝴蝶?”床榻上的盛裕成一头雾水。
姜鸢梨挣扎几番,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我可以不走吗?”
盛景修看着她,黑亮的瞳孔里倒影着她的身影。
“可以。”
两个字,清脆利落。
姜鸢梨意外地看向他。
本来她还准备了好多的借口和措辞,好叫盛景修同意她留下来,却不想她直接同意了。
“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听到什么都只当没听到。”姜鸢梨说。
盛景修嘴角勾了勾,没有说话,回头对盛裕成说,“北城兵营的事,你都弄清楚了吧。”
盛裕成脸上因为方才同她开玩笑而染上的淡淡喜色瞬间消失不见,他嘴角拉直,喉咙里好半天才闷出一声哼来。
盛景修没什么语气地说道,“罗城那边,我已经叫人去安顿好他的亲人朋友了,你不用担心。”
“他现在在哪里?”盛裕成问。
“罗英山山后。”
盛裕成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我听说,扣着的大臣们都被放出来了。”
“嗯,人也死了,刑部的案子也结了。”
“那替死鬼是谁?”
“礼部侍郎徐遮。”
盛裕成冷笑一声,“原来是他,倒也是个该死的人。”
“裕成,我来找你,是让你有个准备,年后你估计是走不了了。”
盛裕成点头,“我知道。”
“去岁,皇上曾经压了
“你说的是,去岁江浙一带大坝决堤一事。”
“嗯。江浙乃天下粮仓,当年决堤本有当地官员私吞朝廷款项,致使河堤多年年久失修,才会有去岁时那般的灾祸,彼时叫人彻查,不过是刚露出头,抓了几个县令皇上便叫停了,你可有琢磨过这里头的深意?”
盛裕成垂眸,思考片刻后摇了摇头,“或许是因为江浙官员大多是皇上信得过的人,所以不愿调动,以免这差事落到别人的手里?”
“不对。”一旁的姜鸢梨下意识地开口。
话音落下,盛裕成和盛景修齐齐朝她看来。
姜鸢梨尴尬地笑了笑,“我听得入神了,不是故意要打断你们的,你们继续。”
盛裕成却是来了兴致,“你倒是说说,怎么不对?”
姜鸢梨眨眨眼,转头看向盛景修,后者微微骇首。
这边是叫她说了。
姜鸢梨想了想,开口说道,“皇上是雄猜之主,虽然处处设防,连自己的皇子都信不过,可到底并不是什么昏庸之军。”
“江浙一带乃天下粮仓,是朝廷命脉,更是保证百姓们能吃饱肚子的地方,当地的官员多年来私吞款项,搜刮民脂民膏,皇上既然知道了,便一定不会因为想要平衡朝中局势而放过这些蛀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盛裕成听着点了点头,觉得也有几分道理,继而追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若不是因为这般,那是为了哪般?”
姜鸢梨深吸一口气,“那我就斗胆揣测圣意了。”
她低头想了想,继续说道,“我猜,皇上年前会压下这件事,大抵若不是放任不管,那便是就是要大做文章了。”
“这些年,即便边境总闹些不太平的事,可总体来说,也算得上是盛世,百姓们安居乐业,中原多年无战事,官员们太平日子久了,难免生出惰性、贪欲来。”
“光是去年,江浙,福州,还有滇南三郡,官员们欺压百姓,私吞款项事,即便是我这个小女子耳朵里听到的也不止一桩一件了。”
“可皇上却都是只罢免了几个
“很显然,皇上这是要等着这里头的浓疮烂透了,一并发作!”
盛裕成闻言,迟疑道,“你的意思是说,皇上要把这些官员都罢免了?一道惩处?这不现实。”
“为何要罢免?”姜鸢梨说道,“这些官员虽然贪赃枉法,可历朝历代,哪一朝是没有贪官的?”
“纵使再查,再禁,可人的贪欲是天生的,是扼杀不完的,贪官怎么免都免不完,怎么杀都杀不尽,皇上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君子如水,小人如油,朝廷需要君子,也需要小人。”
“那你的意思是?”
“皇上不杀,而是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