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夕照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惑,他重复齐木棉的话:“为什么要杀你爹娘?”
齐木棉神经绷紧,眼底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的身体就此定格,一分一秒过得极其缓慢。
纪夕照垂下眸子,好似在认真思考其背后理由,半晌后,他抬眼看向齐木棉,摇了摇头:“不能说,说了你就不会理我了。”
喝醉了还跟个蚌壳一样。
齐木棉磨了磨牙,忍住给他一拳头的想法,放低声音引诱道:“我不会不理你的,你说吧,你说出来我才会理你。”
纪夕照歪了歪脑袋,十分幼稚的确认:“你会理我?”
齐木棉耐心都快耗磬,他凑近了些,看着这张让他无比厌烦的脸,语气淡淡:“对,我会理你的,你快说吧。”
纪夕照那张丰润,带着一点唇珠的唇微微张合,声音似乎有几分害怕:“你生气了。”
生气!?
齐木棉绷着的神经轰然倒塌。
纪夕照真的让他哪儿哪儿都不顺心,就连喝醉酒也不如他的意!
他甚至都想好了,纪夕照如果就是为了权势杀了他爹娘,那他就跟着纪夕照一起去死,反之,要是纪夕照有什么苦衷,那他也会相信他,把他安全的带回京城。
——他不过是想问一个答案而已。
纪夕照怎么能这么折磨他呢?难道让他永远不知道真相,他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过一辈子吗?!
——还是杀了他好了。
齐木棉的手按上纪夕照的脖颈,那细白的天鹅颈像是一手就能将它豕分蛇断。
他震惊于手下的柔软触感,分明是手握重权的朝臣,却有这样软的肌肤。
“木棉?”纪夕照因为他的动作有些含糊,眉眼间带了痛苦:“放开我,难受!”
齐木棉猛地收紧手,看着纪夕照被迫扬起的头,和憋红的眼睛,他几近魔怔的想——
杀了他就好了。
杀了他,自己就再也不会痛苦了。
齐木棉的手一寸一寸收紧,窒息箍筋的感觉换回纪夕照一丝神志,他艰难的看向齐木棉,正对上一双痛苦又悲怆的眸子,他的心脏顿时抽痛起来。
明明被掐着脖子的是自己,齐木棉的脸上却流露出一种悲伤的神情。他那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很是黯淡,嘴唇紧紧咬着。
为什么会这样
纪夕照满脸懊恼地紧紧闭起双眼,原本抓在齐木棉身上的双手也逐渐松开,他心中充满了矛盾与痛苦。
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要是他死了能让齐木棉不再承受如此压力和痛苦,要死用他的命可以换取齐木棉哪怕片刻的安宁与舒适,那也值了。
这个念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纪夕照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平静。对于他们俩而言,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吧,尽管内心深处仍有一丝不甘愿、不舍弃存在着。
在这一刹那间,纪夕照还是放下所有顾虑与牵挂,选择妥协。
只求齐木棉,别哭。
窗外的寒风如同一群凶猛的野兽,疯狂地呼啸,它们穿过窗户的缝隙,毫不留情地扑向屋内,让人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纪夕照脸色铁青,仿佛被一层死亡气息覆盖,额头上的青筋凸起,像是一条条扭曲的蚯蚓,正不断跳动着,齐木棉猛地回神,大梦初醒般的松开手。
他怔怔的看向没了动静的纪夕照,颤抖的将手探上他的鼻息,感受到一抹微弱的呼吸后,他踉跄两步,瘫坐在椅子上,一只手遮住眼睛。
差一点,纪夕照就被他掐死了。
就差一点。
他应该掐死纪夕照的。
然后再把自己也杀了。
齐木棉天马行空的想着,丝毫没有察觉盖着眼睛的手在抖个不停。
屋内一片死寂,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淌,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终于,在这漫长而又压抑的寂静之后,传来了一声轻微的清咳声。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如同惊雷一般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紧接着又是好几声咳嗽,像是要把肺腑都咳出来一样,纪夕照捂着脖子,低低笑了声,他还以为齐木棉真的要杀了他,到底没狠下心呢。
出神的齐木棉听到他的动静,松开手淡淡的看着他。
一时间,两人都没开口,只是交互的眼神,几经变化,述说了全部。
这氛围实在不是人待的,齐木棉倏地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和纪夕照都需要安静。
齐木棉出门后,纪夕照深深的叹了口气,敞开的门缝带进一阵风,将摇晃不停的烛火彻底熄灭。
唯一的那道光被他亲手推开,纪夕照像是陷入了无尽的黑暗牢笼,他想要挣扎,想要出去,每当这时,就有几双无形的手将他拽住,将他束缚在原地,求他放过那道光。
那些阴森恐怖、污秽不堪且令人恶心呕吐的事情,让他独自一人深深陷入其中好了。
他心爱的少年,理应如那皎皎月光,永远心净。
齐木棉走出门,翻到一旁的矮房上,躺下看着被乌云遮挡住一半的夜空,直到现在,他的手还没有缓过来。
齐木棉在战场上折断过许多人的脖子,那都是一瞬间的事,常常是他还没感觉过来,敌人就没了呼吸,但今天不一样,他清晰的感受到,纪夕照在他手下吞咽,挣扎,他的血液为此跳动,那一刻,他是真的很想杀了纪夕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