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虾小姐。
很奇怪,这个带着些许调侃意味的称谓落入耳朵时,就像被小猫用掌心肉球在心口软绵绵地按了一记。
我顿时感觉脑子又有点飘忽了。
我们沿着河的一边走到另一边,又从另一边走回到原来的位置,最后,沢田开车准备送我回家。
道路比早前来的时候更空旷,沢田开得不紧不慢,我坐在后座,牛仔外套在我身上,没有可以下手揪的地方,便只能揪住他毛衣。
沢田朝着公路桥的方向开。
两旁景色在视野里渐渐倒退,粼粼河面逐渐被甩在身后。我们离那金黄车流却越来越近,等真正冲进光流时,就仿佛跌入了一张由虚幻光色编织的网。
金芒白芒交相辉映,在这片充满视野每一个角落、迅速从身侧冲刷而过的璀璨光流中,我动了动指尖,小心地将手中毛衣衣角松开又攒紧。
这次攒紧的范围,比原先拽住外套的那一小片要更大。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
即便隔着头盔,那些流窜在身体四周的光点也仿佛触手可及。
我看了一会儿,又低头去瞧自己那双拽着沢田毛衣的手。
桥的索塔很高,斜拉出的影子也很长,涌动光影就这样一波又一波,接连不断地越过手背。
手下毛衣被一道道飞驰而过的光影衬得颜色浅淡明亮;青年的背坚韧挺拔,青松一样撑在视野里。
我指尖轻轻按住落在拇指的光斑,幅度微小地摩挲了几下毛衣柔软的面料。
希望下一次再来的时候,能拽的不再只是衣角。
沢田送我到家时,保安室里的保安正拿手肘撑着脑袋打盹。
摩托引擎响亮的轰鸣声刺穿黑夜,保安被吓得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慌忙举起手电筒往公寓大门前扫来。
白芒乍然掠过眼球,我方才已经摘下头盔,此刻条件反射性地闭了闭眼,喊了一声:“保安大叔,是我,藤间!”
白芒在眼前停顿一息,而后熄灭。
同时停下的,还有摩托引擎的轰鸣。
黑夜在此时又重归静谧。
沢田将两个头盔挂在摩托把手上,自己先下了车,跟先前一样,朝我伸出了手。
我将手搭了上去,借着他的力,顺利跳下摩托。
沢田前发凌乱,后脑勺的头发却被头盔压得有些扁平。我仰着脸,视线在他头顶停留了一会儿,沢田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轻咳一声,拿手拨了拨棕发。
但好像没有太大的效果。
还是一样的乱。
我觉得……挺可爱的。
沢田维持着头发一边乱蓬蓬、一边扁平的模样,冲保安微微颔首:“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保安已经收起了手电筒,走出保安室:“小事,不过小伙子,你这摩托还挺帅。”
保安视线在沢田的机车上打转,两人就着车的问题简单讲了几句——基本上是保安在问,沢田礼貌应答,然后,沢田巧妙地收住了话题,俯身到我耳边,轻声说:“太晚了,进去吧。”
青年温热的呼吸跟藤蔓一样,从耳根攀了上来。
我指尖不由自主地一颤。
我努力压制住这种奇妙的感觉,将身上的牛仔外套脱下来还给他,乖乖点头:“嗯,谢谢你的外套,那……晚安。”
沢田伸手接过衣服,顿了两秒,才弯弯唇角:“晚安,早点休息,甜虾小姐。”
我朝他挥挥手。
引擎声重新划破夜幕,直至沢田远去,连点摩托的影子都望不见了,保安才遗憾地收回目光,像在回味一样砸着嘴,恋恋不舍道:“藤间小姐,你朋友的车不错。”
“还好还好。”我不懂摩托,只好选了一句百搭的回复模板。
没车可看,保安又回到了保安室,随手抽出一张叠在桌上的报纸。刚刚打开,又放了下来,从窗口探出半个脑袋:“藤间小姐,我感觉这小伙子人也挺不错的,很有礼貌,真不是你男朋友啊?”
话里话外都暗含着“你要好好把握”的意思。
我顿时哭笑不得。
“我也觉得他很好。”我摆摆手对付过去,往前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倒退回来。
保安已经缩回脑袋,听到动静,从报纸后伸出了头。
我背过手,捏了捏自己掌心,补充:“男朋友……现在还不是。”
但是我觉得……只要我再加把劲,离成为男女朋友的那天,好像也不是遥不可及。
我哼着歌回到了家。
屋内漆黑一片,灯的开关一开,很快就亮堂起来。我开了电视随手调了个频道,然后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电视正播放着一部锻造长刀的纪录片。老铁匠皮肤黝黑,颧骨高耸,一双手枯皱得如同层叠在一起的树皮;也许是长期弯腰打铁的原因,他身形看起来本能地有些佝偻。
淬火炉里中的火烧得正旺,老铁匠面庞冒汗,一边打铁,一边向记者讲述自己的锻造经历。
我看了一会儿便没再看了,取出手机,给朋友发了真人密室的邀约。
山本说过,真人密室要凑齐五个人,加上我跟沢田,现在也才三个,于是分别前我便与沢田说好各自去问问身边的人,看能不能凑一凑。
结果相熟的几个朋友问下来,都说这周有事。
我忧愁地托着下巴想了想,忽然想到了同事。
要不……问问她与库洛姆?
我试探性地给她俩各自发了一条。
做完这些,我目光又不自觉移到了沢田的头像上,等察觉过来时,指尖已经下意识点开了对话框。
我盯着空白的对话框发呆。
虽然点开了……但是该发什么内容呢?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软壳,我思量片刻,从相册里选了一张今天拍的河面照片,给沢田发了过去。
芝士就是力量:[图片]
芝士就是力量:虽然说了晚安,但突然记起来今天拍的照片还没给你看过,所以特地发来给你看看。
芝士就是力量:河面真的很漂亮,谢谢你今天邀请我散步,不然我就傻傻错过啦。
沢田这会儿应该还没到家,消息显示未读,倒是库洛姆跟同事给了回复。
同事说她周末要跟老公出去就近旅游过两人世界,就不参加了;我原本不抱什么希望,以为大概率会拒绝的库洛姆却发来了肯定的答案。
库洛姆的头像是一只毛乎乎的雪鸮幼崽,缩着小脑袋,看着有些呆头呆脑的;她的回复也一如既往地带着她谨慎礼貌的措辞风格。
库洛姆(修行中):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试试。
芝士就是力量:当然!大欢迎!
芝士就是力量:[猫猫鼓掌.jif]
这样定下来了四个,还差一个。
我正苦恼剩余一个该怎么找人,沢田这时却发来了消息。
他应该是刚刚到家。
兔子先生:拍得很好看,谢谢分享,已经存到手机里了。
兔子先生:等季节再往后一点,深秋的时候,并盛的后山景色也很漂亮,下次可以一起去。
兔子先生:[兔兔探头.jif]
意外的邀约。
我一怔,而后火速回复“好呀!”,又跟他说了一下已经凑到四个人的事。
兔子先生:浅野说他想去,你觉得呢?
浅野?
我想到了他那双八卦得堪比镭射光线的眼睛。
不过除去八卦这点外,浅野其他地方都挺正常,人也好相处,脑筋转得快,是个热情清爽的大男生。我最先去咖啡厅打探消息时,愿意跟我搭话、最先熟悉起来的也是浅野。
我犹豫一瞬,给了肯定的答案。
大不了明天打太极打过去,浅野也不是看不懂氛围的人。
五个人定下,我跟沢田互道一声晚安后,摁灭了手机屏幕。
电视里的老铁匠已经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得意之作,一列长刀俱都整齐挂在武器架子上。我目光跟着记者的镜头游移,好像看进了画面,又好像没看进;好像听进了介绍,又好像没听进。
大脑具有自我意识一般,缓慢地播放起了沢田在河岸边同我聊天的一幕。
月色如水,浅淡笼罩在他身上;他笑着叫我“甜虾小姐”的时候,神态比月光还要温柔。
我默默抓过沙发上的毯子,团巴团巴揉成了一张厚厚的面饼,而后将脸埋进去,深深地、不受控制地,从喉咙深处溢出了一句破碎的气音。
作者有话要说:是沾了小唯同学香水味儿的外套捏~
预备,唱!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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