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轰隆~轰隆~”
汽笛的尖锐响声中,从黑城返回各部落的蒸汽火车到站了。
鸣笛,刹车,对于这些日子不断往来各部落与黑城之间运送物资的火车司机而言,简直比吃饭还要熟悉。
“刺啦!”
随着火车刹车,铁轨上擦出一阵晃眼的火花,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蒸汽火车停了下来。
一个个车厢被从里面粗暴的推开,来时拥挤的宛如沙丁鱼罐头的车厢,如今显得冷清了很多。
几个身上带有伤痕,却满脸笑容的半兽人从中走出,或是大步冲刺,或是一瘸一拐的,冲向早已等候在火车轨道旁的一众家属。
自从战争即将开始,他们被召集到黑城,就再也没有见过家人。
而对于这些在家担惊受怕的家属而言,每日也是战战兢兢,相比战争的输赢,他们更加担心自己的至亲,是否会死这场战争中。
如今再见面,无论是战场归来的战士,还是在家等候的家属,都感觉恍如隔世,纷纷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一时之间整个候车厅都充满了哭声。
不过是喜悦的哭声。
安娜和那些没能等到自家男丁归来的家属一样,靠在候车厅的栏杆前,眼巴巴的等待着,目光期待的望着火车车厢,希望下一个走出的,是那道雄壮的身影。
但不知为何,她的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安娜的背后,还背着两个婴儿。
一个是牛头人,而另一个,是兔头人。
都被用布条固定在了安娜的背上,此时都已经睡着了。
这是她和铁牛爱情的结晶。
随着时间推移,安娜心中的那份不安越发强烈。
“傻牛,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呀”
安娜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候车厅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最后,蒸汽火车的车厢完全关闭,候车厅内的其他人,也早已离去。
安娜依然没有看到那道雄壮的身影。
她的目光之中只剩下茫然和麻木,心中生出一个不好的想法。
但她马上把这个恐怖的想法甩出脑外。
眼看蒸汽火车鸣响汽笛即将离去,安娜心中情绪再也无法压制,她敏捷的跨过了栏杆,冲到了蒸汽火车驾驶室的一侧,对着驾驶室的玻璃一顿猛拍。
这辆蒸汽火车的驾驶员是一名狗头人,见状连忙紧急刹车,所幸车速还不快,轻易便刹住车。
打开车门后礼貌询问道:“有什么事吗?”
安娜的声音有些发颤:“可以可以告诉我我的丈夫为什么没回来吗?”
狗头人驾驶员闻言一愣,随即脸上带上了落寞的神色,低下头有些哀伤的回答道:“抱歉,女士,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您的丈夫应该已经”
“冕下安排的抚恤金,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送到。”
他的话戛然而止,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安娜终于承受不住了,她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眼睛瞬间湿润起来,两道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
背后的牛头人婴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睡梦中的小手握的紧紧的。
“节哀。”狗头人驾驶员安抚一句,这些日子,他已经见惯了生死,对现在这一幕,已经有些麻木了。
职责在身,最后看了一眼安娜后,他就准备关上车门,继续去执行自己的运输任务了。
但他的动作猛地一顿。
因为安娜突然抓住了车门,那留着两道泪痕的脸庞就那么直直的盯着他,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口中传出:“他他现在埋在哪里?”
“黑城。”狗头人驾驶员不假思索的说道:“冕下为战死的烈士们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并且为他们铸造了纪念碑。”
说到这,他的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显然,对于那位冕下是格外尊崇的,就连烈士这个词语,都是在那位冕下嘴里学来的。
“那可以带我去看看吗?”安娜更加哽咽了,却还是努力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扭头用余光看向身后的两个还在酣睡的孩子。
“我的孩子还没有见过他们的父亲。”
“这”狗头人驾驶员迟疑了一下,倒不是不愿意,只是怕这个兔头人去到后会伤心过度,出什么意外。
但当他看到安娜那麻木迷茫的眼神,心还是不由得软了,只得拍了拍副驾驶的位置,说道:“上来吧。”
蒸汽火车的速度很快,只花了一个上午,安娜便来到了黑城。
来到了这片,埋葬不知多少铁与血的地方。
一上午的时间,她已经把心态调整好,作为在神弃之地野蛮生存的原始部落,见证生死实在太普遍了。
安娜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即使铁牛不在了,她也要好好抚养两个孩子长大。
只是当她一路询问,来到城门口,见到那耸立在黄沙之中的方尖碑时,终于还是没忍住,流下了两行清泪。
“女士,身体重要,还请保重身体。”负责守门的年轻兽人卫兵有些不忍的安抚一句。
然而安娜已经全然听不进去。
她哭嚎着,跑向那座在黄沙之中的方尖碑。
途中好几次不慎跌倒在地,却又再次爬起来。
这一幕看的守门士兵一阵心痛,想上前搀扶,却被另一个同样负责守门的老兽人拉住了。
老兽人摇了摇头。“别去了,让她一个人静静吧。”目光随即看向跌跌撞撞跑到方尖碑前,趴在基座上哭嚎的安娜,叹了口气说道:“咱们神弃之地的儿女没有软弱的,哭一场就好了。”
风沙哗哗的刮着,老兽人撇过头去,假装不经意的揉了揉眼睛。“今天的风沙有些大。”
然而等他睁开眼,面色突然一变,连忙站得笔直。
只因为三道人影正从远处大步走来。
他们身穿漆黑盔甲,背后白色披风随风飘动。
在那披风之上,用血一般的鲜红色,绘制着一个紧咬着斧柄的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