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流筝虽是答应了红姨娘,但这种烟叶到底来得诡异。
她想了想,还是交代了凤青去与萧泽安说一声。
萧泽安很快让凤青带回来一句话,心安。
既得了他的话,阮流筝便不再担忧。
这几日她待在府里没有动作,反而是邱氏日日递了帖子要来陆府。
阮流筝不想应付,便直接将这事拿到了徐氏面前,交给她处理。
徐氏也只好去问陆正丰。
陆正丰对此嗤之以鼻:“人是我家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他们阮家管不着这后院的事了!”
但说是这么说,陆之洲还是带了礼特意走了一趟阮府。
对外看着是侄女婿替老父去说项。
从陆之洲回来后,阮家二房就消停了,邱氏再也没来闹过。
实际是怎么回事,阮流筝心里门儿清。
不外乎就是陆之洲直接将这一层窗户纸给捅破了,威胁了邱氏。
若邱氏再闹下去,不管是对于阮家的名声还是自己的名声,都不好看。
为了保阮士昌,阮家人一定会彻底抛弃阮佩云。
她想得到,躺在床上的阮佩云也想得到。
陆正丰那一口黄牙总是会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她如今身子大伤,勉强捡回一条命,睁开眼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了房里。
四周的窗户都被糊上了浆,透不进一丝光。
阮佩云哑着嗓子想要叫人,却只能听见从喉头里发出的混沌声。
两行泪从她眼角滑落,阮佩云怕得要死。
她的人生本不应该这样的!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阮佩云转动着眼珠,想要求助来人。
梅姨娘掩着口鼻上前,见她还能动,便让下人端了流食过去。
阮佩云许久未有吃喝,早是饿得眼冒金星。
此刻见有吃的,顾不上其他,张嘴就吞。
可到底是饿了久了,东西刚入腹中,便受不住,犹如火烧。
她猛地咳起来,方才才喝的两口稀粥,从鼻腔与嘴里尽数喷出。
污黄秽物罩了她满脸。
下人们嫌弃般躲开,没人想去替她擦拭。
跟在梅姨娘身后的翠芽还是不忍心,上前接过了碗。
阮佩云见到她,挣扎地想要起身。
“翠……翠芽,我要……我要找陆……陆之洲……”
“别找了,他不会来。”
遽然听见阮流筝的声音,阮佩云惊恐地想要找她。
阮流筝一身素白,从暗处踱步而出。
“你娘也不会来。”
几日而已,阮佩云的身子已如枯槁。
自己与她原是堂姐妹,在模样上,本也有两份相似。
最像的应该就属那一双眼睛。
阮家的女儿,都有一双含情眼。
只是如今阮佩云的那一双,像极了干涸的河床,突兀着盛着两颗眼珠子。
梅姨娘出声提醒:“夫人,床榻较脏……”
阮流筝摆摆手事宜无妨。
脏?
有她前世的血泪脏吗?
眼前的污物与前世里自己呕出的血形成了重影。
前世的阮佩云,高傲着挺着肚子,艳丽白皙的脸上近是嘲讽。
而她呢?
她跪在地上,以头抢地,求着陆之洲去救她的父母。
阮佩云踩着她的真心上了位,转头拉着陆之洲说由得三房死活。
毕竟阮流筝被休出府,三房尽数入狱。
那她的嫁妆,三房攒下的家产,就都是他们二房的囊中之物了!
阮流筝从阮佩云惊恐的双眼里,瞧见了自己的脸。
她一步步走近,翠芽忙替她擦干净床前的秽物。
“你以为翠芽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替你们守在书房前?”
阮流筝的声音很轻,轻到阮佩云险些有些听不清。
“你再猜为什么陆之洲明明知道你怀了身子,却还是要与你行那苟且之事?”
阮佩云转不动脖子,她只能转动着自己的眼珠。
“你真是天真!”
阮流筝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脸上尽是寒意:“陆之洲视你为玩物,哄你骗你的时候自然将你当做宝,但真要抛弃你的时候,他有片刻犹豫过吗?”
她不等阮佩云的回答,继续说:“他没有,他也不会有。你自以为是独一份,想要夺我手中的东西,你也不想想看,你配吗?”
“我……我的孩子……”
听她开口说话,阮流筝眼里划过一丝讥笑。
“是了,你们还有个孩子。可惜了,那是个连他爹都不欢迎的孩子呢。”
阮流筝朝梅姨娘看了看,梅姨娘心领神会,上前补充。
“云妹妹,孩子落下的时候,姐姐帮你看了一眼,已经成了型,是个男孩。”
她顿了顿,又说:“可是……那落下的孩子,身体也似乎有些残缺,他的后股,是相连的……”
这是诛心之语!
阮佩云曾在徐氏寿宴上被逼着发过毒誓。
那些乡野村妇起哄着让她说,若她与陆之洲有所牵连,那便是生儿子没屁眼!
阮佩云再也承受不住,她只觉得胸口血气翻涌。
但她呕不出东西,风灌进她张开的嘴里。
阮佩云犹如破旧的风箱一样,发出嗬嗬的混音。
“我曾经给过你机会,二姐姐。”
阮流筝此刻的眼里,倒是真的流出一丝怜悯。
“是你自己选择嫁进陆家,是你高估了自己在陆之洲心里的地位,落得这样的下场,怨不得他人。”
“阿筝……救……救……”
阮佩云挣扎着抬手,想要拉住阮流筝。
但她实在没有力气,努力了半天,还是没办法够到阮流筝的衣袖。
阮流筝拿过翠芽手上的碗,轻翻手腕,将里头的流食一点点地倒在了阮佩云的床榻。
“吃吧,苟活一条命,不容易。”
说完,她再也不看床上人一样,转身就走。
翠芽咬着唇跟了上去。
“三小姐……”
她大着胆子拦下阮流筝,换了从前在家里的称谓。
“我自会将银子交给你家中老父老母,你的身契我会想办法帮你弄回来。”
翠芽低头谢过,表情暗淡地说:“奴婢虽然背主,但始终是二小姐的人。奴婢……奴婢愿意留在荣禧院里伺候二小姐终老。”
阮流筝沉须臾,最终还是同意:“她若能得你照顾,确实能够终老了。罢了,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