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洲把前途看得比什么都重,当下虽然还阴着脸,但也不敢再对阮流筝动起手来。
远哥儿被吓得不轻,看见阮流筝来了,才哭出来。
阮流筝心疼地将他搂紧,打算让春丹先把孩子带走,陆之洲却快步挡在她面前。
“你敢拿五皇子压我,但这孩子到底是姓陆,我教训他,谁都不能拦!”
阮流筝不想让凤青暴露,扬声看似是对着春丹,实际是对着他说:“无事,我能解决。”
说罢又轻拍着远哥儿,将他护在身后,冷声问:“你也知道远哥儿姓陆?好,我不同你辩,我就问你,远哥儿犯了什么事,要被你的人这样对待?”
陆之洲哼了一声,无赖地说:“我书房有支笔丢了,有下人在他房里看见了。”
阮流筝有些摸出门道了,她厌恶地看向陆之洲,反问:“笔?只是一支笔?”
当然不可能就是因为一支笔。
自从陆之洲娶了后,她的嫁妆就是自己的金库。
随意支取的快乐,让陆之洲都忘了他曾经是个连一文钱都要掰成两块用的穷小子。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阮流筝手里漏出来的银子越来越少。
可她明面做得滴水不漏。
陆之洲拿不到银子,但他早是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
今日更是被等在翰林的同窗哄着去了藕花楼,最后在付钱才发现自己口袋里没钱。
同窗都露出了嘲笑的眼神,陆之洲一怒之下,竟找了掌柜借了虎皮钱。
等他回到家才有些后怕,想着必须快些把钱还上,以绝后患。
但他身上实在没钱,正打算回房里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变卖的时候,被远哥儿撞见了。
远哥儿不让他动阮流筝的东西,陆之洲一脚便将他踹开后,又拎起远哥儿细看。
这一看才发现,发现阮流筝对待远哥儿确实不一般。
不仅好吃好喝的供着,将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养成了粉雕玉琢的少爷。
那个便宜大侄儿身上挂着的金器都比自己的招文袋值钱。
他便打起了远哥儿的主意。
“那支笔看似普通,其实是恩师赠我的金笔!有人在远哥儿的笔袋里瞧见了,我过来找,没找到。”
远哥儿摇着头对阮流筝说:“婶娘,我没有偷过二叔的笔,不是我!”
“你还敢狡辩!”陆之洲作势虚抬高了手,远哥儿反射性的闭了眼。
阮流筝知道与他争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
她将远哥儿推给了夏葵,冷声问陆之洲:“不过是一支金笔,不见了再买一支就是了,你需要多少?”
陆之洲伸出两根手指:“二千两。”
阮流筝没有犹豫,立刻让春丹进屋子拿了银票出来给他。
陆之洲拿了银子也不在纠缠,只是在离开的时候阴阴地想——
二千两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拿出来了,阮流筝这棵摇钱树,果然还是不能轻易就放!
春丹哄睡了远哥儿,发现阮流筝还坐在厅里,面前的茶杯早已冷了。
“小姐,奴婢替您换杯热茶吧。”春丹出声。
阮流筝回过神来,她问:“远哥儿怎么样了?”
春丹将远哥儿的情况说了一遍,阮流筝心里有些恨。
是她太高估了自己!
以为重生一世,什么都能够被自己掌握。
这些日子,不管对上的是徐氏还是陆之妍,她都游刃有余。
这种顺利让她不自觉得意起来,甚至有些轻敌。
不过还好,陆之洲前来闹着一场,让她的警惕心又重新回来了。
阮流筝不顾春丹的阻止,将面前那杯凉透的茶一口饮尽,冰凉的触感从四肢窜到头上。
“凤青。”
她才轻轻叫了一声,早是候在屋顶的凤青便翻了下来。
“我需要你帮我去查一下,陆之洲在外面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凤青应下了,只是在出去的时候停了片刻,犹豫说:“主子将我放在夫人身边,我就是夫人的近卫。我们做近卫的,最看重就是主子的安全,下次夫人若还是遇上危险,属下不能不管。”
阮流筝微微点头。
许是今天真的累了一天,阮流筝梳洗一番后便上床歇息。
但她今夜睡得不踏实,翻来覆去,似梦非醒。
眼前一时是自己侍奉在徐氏面前,由她呼来喝去。
一时是她跪在陆之洲面前求他相助,却被他与阮佩云当面羞辱。
画面一转,她又被高占恭绑在水牢里,四周都是狰狞着笑的士兵。
最后她像是听见了父母的呼唤,一回头,却发现是披着父母衣服的白骨,流着血泪。
阮流筝被这些画面禁锢在梦里,她想逃,可是她逃不掉。
父母那两具白骨拉着她,似乎想将她留在这样的梦里。
她绝望地跌坐在地上,甚至自暴自弃地想,不如就这样吧,就这样在梦里沉沦。
两具白骨将她往血河里拖,就在此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一把将她从血河里拉了出来。
那是一身紫衣的萧泽安。
阮流筝猛地从床上立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是梦——
还好是梦!
她不想吵醒外头的丫鬟,轻轻披衣起身,推开窗户。
春夜微寒,有风吹起阮流筝未梳起的长发,她微微睁大眼睛,不可思议。
同月光一起印入她眼帘的,便是一身紫衣的男子。
她抬头望向他,只见萧泽安的目光不似平常那般随意和玩笑,反而有种如水的温柔。
他的眼底藏着细碎的月光,仿佛整个天河都碎在了其中闪耀。
也许是阮流筝的目光太过忘情,萧泽安面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绯红。
他蜷手成拳,立在唇边轻咳一声。
阮流筝回了神,她的房后是一片小院子,院子里种了几颗夜来香,此时正微微发出幽香。
“五皇子……?!”阮流筝紧张地朝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会在此?”
萧泽安的窘迫像是方才的咳嗽声一样,一瞬而过。
他微微倾身,笑着端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双手在撑上窗沿的那一刻,轻轻触到了她同样摆放在上面的小指。
阮流筝下意识将手缩了回来。
萧泽安不恼也不问,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自然地抬起手,将手掌翻出,上头摆着一颗小小的玉珠。
那是他们结盟后,萧泽安从她耳坠上取走的那颗。
“陆夫人,月色正好,我用这颗玉珠交换,请夫人同我共游夜色。”
屋顶上的凤青听罢直摇头,论不要脸,还是自家主子最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