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达浑身一抖，没再说话。
火光映照在他眼中，那双一向勇猛坚定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迷茫。
顾烨挑眉，朝着一旁的宋渊使了个眼色。
宋渊略微皱眉，放下了绣春刀。
“待会儿有人会带你下山，送你回蛮夷！”
程达惊愕抬头，似是不敢相信顾烨居然会就这么放了他！
“你……你肯放我走？”
“你是一员虎将，本世子有意招安，但你若真的不愿，我也不好勉强！本世子给你时间回去好好思考，去重新判断！”
顾烨睥睨一笑道：“若你发现蛮夷王那里并不是一个好的去处，本世子这边，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程达目光狐疑，但看着顾烨信誓旦旦的眼神，内心悄然有一刻的动摇。
半晌，他拱手道：“不论如何，我欠世子你一个人情！”
顾烨好笑道：“本世子要你的人情做什么？难不成你会在战场上给我放水不成？”
程达语塞，但还是行了一礼，闷头便准备下山，却被白月珑喊住了。
“这个接着！”白月珑遥遥抛给他两个瓶子，“白瓶外用，青瓶内敷，伤口不要沾水，好好养伤！”
程达攥了攥拳头，认真地看着这一群人，难得地没有拒绝，转身下山而去。
看着程达消失在不远处，石怀清这才小声说道：“顾世子，程达可是一员虎将，放他如同放虎归山啊！”
顾烨神色闪过一丝玩味儿：“此人心性纯直，认定的东西便一根筋地相信，与其将他强行留在军中当个隐患，不如将问题抛给蛮夷王！”
“此次劫粮失败，蛮夷王那边肯定着急上火，不可能给他好脸色，甚至会对他暗中生疑！”
“君臣离心，是最要不得的！”
石怀清听罢，这才恍然大悟。
……
转眼便是半个月过去了。
这半个月，皇帝为了战事着急上火，嘴边起了好几个燎泡。
左等右等之下，没等来前线的消息，倒是先等来了刘太傅的辞官文书。
“爱卿这是何意？”皇帝皱眉看向刘太傅。
刘太傅苦笑一声道：“微臣学问不精，推荐我弟子何子矜继任我的位置。”
“如今蛮夷与东辰开战，微臣身为一介谋士，亦想投笔从戎，为国出力！”
皇帝攥着文书，看着刘太傅消瘦的身子。
“你会打仗？”
“陛下难道忘了？微臣师从清绝道人，精通奇门遁甲，演兵阵法……微臣不会打仗，但对演兵布阵，却有着独特的见解！”
刘太傅一番话娓娓道来，却又叹气道：“只可惜……汝阳王已经出征，微臣到底是提得迟了一些……”
他淡淡一笑，似乎很是叹惋：“也是，微臣年纪大了，左思右想，不如辞官，闲云野鹤罢了！”
“等等——”
皇帝皱着眉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
“你的这份辞官文书，朕不能签！”
“但你若执意投笔从戎，朕便给你一个机会！”
“多谢陛下！”
……
麓山大营。
汝阳王看着面前的军机图，再看着坐下的残兵败将，一拳狠狠砸在了桌上。
“怎么回事！你们这些人，难道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一群饭桶！”
汝阳王气得浑身直发抖，心中却是无限的挫败。
曾经，他也是高祖亲封的异姓王之后，年轻时候同样纵马沙场，南征北战。
可现在……他费尽心思，谋划多年，才终于拿到了这所谓的兵权！
那个蠢得要死的成王宁渊泽，为了给自己拉拢党臣，傻乎乎地答应帮他拿到东辰兵权。
明明蛮夷大军只有五万，明明那个蛮夷王萧昳，就是个默默无闻的老实巴交的蠢才而已！
他原本的计划是拿到东辰兵权之后，先打败蛮夷王，夺回幽州，然后以幽州为据点，反攻东辰皇城，成为邻国的王！
可现在……出师未捷，三战皆败！
这简直丢尽了他的脸面！
坐下一众将领，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服气。
三军对阵，主帅坐镇军中，不用打仗，每天冲锋陷阵的，都是他们！
可是汝阳王作为主帅，其排兵布阵的用兵实力，实在与对方相差太远！
汝阳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定心神，怒道：“顾烨呢？他带领的粮草大军，不是随后就到吗？”
坐下，几个人都茫然摇头。
不一会儿，一个副将弱弱地举手：“前些日子顾世子送来信件，说粮草在官道上被劫了，连同世子也一起被抓去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什么？！”
汝阳王顿时怒发冲冠，脸上的横肉都跟着抖了三抖。
“本来是已经汇报给您的，但您当时说自己要……制定作战计划大败蛮夷……”
副将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甚至低着头嫌弃地撇了撇嘴。
他现在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人菜瘾大！
汝阳王十余年不曾带兵打仗，一直在京城玩花逗鸟，早就不适应战场的瞬息万变了！
可偏偏他还自称是武将后代，一直拿自己年轻时候的战功不断吹嘘，才不过短短半月，已经得了不少军中将领的暗中诟病了。
“你——”汝阳王气得发抖：“延误军情，给我拖下去砍了！”
“慢着——”
门外，一黑一白两个高瘦清华的身影身着披风，缓缓而来。
顾烨风尘仆仆，身边还带着一个熟悉的面孔，前来给汝阳王请安。
“儿子参见父王！”
“见过汝阳王！”
白月珑一袭白衣，与顾烨并肩而立。
汝阳王面露惊愕，赶紧上前扶起顾烨。
这个儿子，算是他如今在军中最大的倚仗了！
“你……烨儿？你没事吧？这……月珑郡主怎么来了？！”
汝阳王一边紧张兮兮地看着顾烨，一边戒备地盯着白月珑。
语气中的嫌弃，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毕竟前段时间顾烨才为了她退掉与六公主宁虞的婚事，破坏了他与东辰王室联姻的计划。
白月珑装作两人不熟似的，冷冷一笑道：“我若是不来，顾世子可真要掉到那黑水寨的土匪窝中，再也出不来了！”
汝阳王闻言微愣，皱眉看着白月珑。
身后，有不少将领看着白月珑的面容，有些惊讶。
一位名叫傅洪的副将满眼激动地望着她，问道：“这是……月珑郡主？顾老将军的外孙女？！”
白月珑点点头，算是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