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昌长公主一觉睡到了早膳之后,用了一盘拇指大的蟹黄小饺子和一份清粥垫了肚子,随口吩咐了女婢两句,让她先回去把公主府规整出来。
半晌过后,见得外头一个宫人疾步进来,对着她轻声道,“殿下,公主府的侍卫在外头等着呢。”
方才在说笑的胡太后和寿安一时静的下来,寿昌长公主却解释道“儿臣许久未见驸马了,又把两个孩子撂在了路上,总要回去跟他说一声,母后且等儿臣后宫用膳。”说罢,她又拉着寿安长公主,笑道,“我太久没回京了,该置办的,该来往的,还有舅舅家十几口人需要什么礼物都不大清楚,让皇姐也一起去帮我看看!等晚膳的时候我们再回来!”
寿安心里有些糊涂,寿昌向来伶俐,又常年在外头与官家女眷来往,舅舅家也有母后提点,那需要自己一个几乎闭府不出门的人去给她看着。
寿昌可不管寿安怎么想,让宫人扶着正在犹豫的寿安就往着外头走去,又同胡太后笑道,“母后在这等我们回来。”说完同寿安一起出了皇宫坐上长公主府安排的马车。
信武侯府,此时府门大开,门口进来了几架朱轮马车。自那马车上先下来的是寿昌长公主,之后一掀帘子,后知后觉暗道不好的寿安长公主被扶下了马车。
信武侯府门口台阶上,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正是太皇太后的亲妹妹,信武侯府的太夫人。
她老人家辈分大,本不该来门口亲迎,只是寿昌长公主来者不善,而能主事的儿子长孙皆不在府里。儿媳是个仗着点情分胡来的人,还因为胡太后并不是帝母,有着故意踩地捧高的不堪心思。孙媳奈何不得她,太皇太后与自己都年岁大了,太夫人生怕她们起了冲突,好好的姻亲再添仇怨,也就顾不得辈分,在府门亲迎。
这寿昌长公主刚下车,迎面就见太夫人在高处看着自己,脱口道,“太夫人怎么出来了?”之后惊觉自己态度不好,又换了口气,和气问候道,“皇祖母担忧太夫人呢,我们两个晚辈,太夫人怎来门口等着了?侯夫人还不快扶太夫人回府里歇着。”
当初信武侯太夫人逼着儿子让爵,现如今的侯夫人正是她的长孙媳。
寿昌长公主说完,她身后的女婢也走向前,挤开太夫人儿媳,一把扶住太夫人,同另一侧的侯夫人笑道,“公主吩咐,侯夫人快请吧。”说完,她就殷勤地扶着太夫人上了府内行走的轿辇,让旁边跟着的仆妇们抬着轿子往内宅里走。
升级为老夫人的寿安公主婆母被那女婢挤到一旁,目中闪烁,寿昌长公主却并不瞧她,只拉着寿安公主在门口站定,待太夫人的轿辇走远,才对长公主的护卫厉声吩咐道,“给本宫把侯府老夫人身边不醒人的仆人都捆了!”
寿昌长公主一声令下,护卫们上前就抓人,也没分哪些是伺候老夫人的,只要在场的一律扣住按住了。
没有圣旨,没有朝廷文书,信武侯府管事也不能让他们在侯府府门撒野,他们紧紧护住老太太,又有侯府护卫和守门的男仆与其撕扯。
府门乱成一团,信武侯老太太气的发抖,她再如问都没有想到,寿昌长公主敢在他们府门口动手,一时声音气得直颤,怒声道,“都给我住手!”叫无人听她吩咐,她又转头对寿安公主喝道:“寿安,你就看着她在你婆母面前撒野?!”
寿昌长公主府的护卫动手极快,寿安长公主刚反应过来就听见老太太尖锐的呵斥声,瞧见老太太不复以往端着婆母身份为她儿子和那外室母子筹谋的理直气壮模样,寿安公主心里便生出了几分痛快。
皇妹是来提自己出气的,寿安长公主自然不能给她扯后腿。
见自己使不动寿安公主,老太太厉声喝道,“寿安寿昌你们还不让他们住手!我们好心出府相迎,不想你们竟是个恶客,如此我们就一同去慈宁宫和陛是谋反重罪?!”
“老太太别这样说,若是让他们束手就擒,本宫的护卫不就停下了吗。”寿昌长公主抬手一指冷笑道,“皇祖母与皇兄面前?正好也替本宫问问,谋害了长公主腹中骨肉,可算是谋害皇室?”
寿昌长公主提的,便是那个寿安公主在淮西五个月小产的那个孩子,老太太听着就是一惊,生怕其中真有内情,叫寿昌这个泼妇抓住了把柄。她目中闪过慌乱,惊声道,“简直是胡说八道,若是真有人谋害,这么久了公主为何不说?”
“公主失了孩子,老妇也失了孙儿,公主跋扈都不想个像样的理由,竟这样折辱婆母?”信武侯府老太太哀声长叹,她本想做两分哀戚模样,却因为太过气愤,表情便有些扭曲。
她不提跋扈之名寿昌公主还险些忘了这茬,寿昌公主怒上心头,出身骂道:“你个老妇,本宫敬你是长辈你却为老不尊,你给马明远那蠢货在府里养了多少姬妾,皇姐可有说你半点不好?你们母子却不知好歹,竟然为了一个外室,递折子弹劾皇姐跋扈善妒,今日本宫过来,就是叫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跋扈!”
寿昌公主对着信武侯府管事冷笑道:“你们现在去把那个罪臣之女的外室给本宫拉出来,否则本宫现在就带人去大理寺,参你们个窝藏罪犯!”
听着寿昌这话,老太太面露鄙夷,“不过是为了个妾室,公主在侯府门口唱这么大阵仗,那个妾室公主若看着不喜,处置了也罢。只是老身也劝得劝公主一句,那妾室生了哥儿,公主因为妒忌就把他姨娘给处置了,以后哥儿长大,继承明远一脉,到时候闹得母子失和就不好了。”
寿昌公主不耐烦听这老妇多话,她指了一个侍卫,又点了点掌她们的嘴。”
寿昌公主冷笑了两声,对脸色难看闭嘴不言的老太太笑道,“这些奴才不懂事,本宫今日替您好生教教,也叫他们知道私放罪奴,冲撞公主马车,以下犯上到公主府拿乔是个什么罪过!”
几个护卫一手提起一个,当即就扇了上去,却在此时,管事带着那个庶子之母,侯夫人带着几十个下仆匆匆赶了回来。
侯夫人看着了府门狼藉,哆嗦着手问道,“公主尚在京时,信武侯府不曾得罪过怠慢过公主,公主何必为了一个不恭敬的妾室,这样大张旗鼓?”
与此同时,老太太仿佛又找回了主心骨,指着寿昌公主怒声喝道:“把这个恶客赶出去!”
寿昌公主却不再同他们说话,指着管家身边慌乱恐惧的女子,笑道,“给本宫把她捆起来,送到刑部衙门去,和马明远一同治罪!”
见得众人皆一惊,她便继续冷笑道,“贪污军需粮仓,乃是砍头的大罪,陛下看在皇姐的面子,只将他关在衙门里等待发落,可本宫作为一国长公主,更要以国法为重,行大义灭亲之举。念在此妇得她养父看中,又得驸马喜爱,本宫且成全她一片孝心。”
“你这疯子!”老夫人目眦欲裂,挣扎着奔向她们,却见寿昌长公主不怀好意的笑道:“至于那个继承两个罪人血脉的孩子,老太太就好生养着吧。驸马去了,皇姐再招一个懂事的就是了,指不着不想干的人来图谋长公主的产业。”
与心生期待指望着马明远被放出来的老夫人不同,信武侯夫人早就从夫君口里知道,待太夫人或者太皇太后去了庇护不在,府中最坏会面临怎样的景象。
侯夫人面上不动声色,紧紧扶住几乎要站不住的老夫人,心中却盼着寿昌长公主说话算话,赶紧出了这口恶气,趁着太皇太后还在,她们一家子能够保全。
寿昌长公主看老夫人几乎要晕厥过去,她假意关切道:“老太太也是心疼孙儿,连一个罪奴都要护着,本宫不过是为了朝廷律法公正,来抓个罪奴,谁知她这样拦着,叫府中成了这副糟乱样子。”
轻描淡写地将这事儿推给了老夫人,寿昌又忍不住笑道:“明日早朝,侯夫人可叫侯爷向陛下解释清楚了,侯府忠心,是愿意为了朝廷为了陛下大义灭亲的,至于老夫人,也是本宫自个受累,牺牲了名声,成全信武侯上下的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