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宴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是在那年夏天的选秀舞台上,清秀俊朗的少年穿着简单的衬衣长裤,笑容干净带着腼腆。
就算再沉稳大方的人,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面对无数道好奇试探的目光,也难免慌张不安。从一开始就跟随的老粉丝们都记得,后来光芒万丈的大明星最初也只是个青涩的大男孩,在自我介绍时会局促地握紧话筒,遇到难以回答的问题时会下意识抿嘴。
唯一不变的,是他望向台下的目光始终专注温和,那么多俊朗优秀的男孩里,他依旧独树一帜。
清润悦耳的声线,就像他这个人,是那个炎炎夏日里最清澈纯净的气泡水。
“大家好,我是宁宴,很高兴来到这里。”
那时候没有人猜到,他会一炮而红,后来十多年,还能风光无限。
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后来他走向越来越大的舞台,手上的奖杯越来越沉重,总会有无数的人夸耀他得天独厚众望所归,但他始终记得并不是这样的。
没有人可以轻而易举就得到瞩目的星光。
那夜以继日在练习室挥洒到凌晨的汗水,那被遗弃在角落无人问津的时分,还有那无数个曾经并肩作战却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很少提及,却始终不曾忘怀。
那个盛大又短暂的夏天,繁华落幕,有人黯然离场,有人扬帆起航。
从一开始诚惶诚恐如履薄冰,担心一切繁华如大梦一场,后来的后来,他也能对所有荣光和掌声坦然处之。
一旦开始习惯,所有羡煞旁人的星光也变得稀疏平常。
但他的确是幸运的人,年少成名,志得意满,之后的一路,也大多顺风顺水花团锦簇。
他收到的仰慕和爱意那么多,他不可能记住每一个道目光。但温子姝,算是特别的存在。
在和温子姝见面之前,他是听说过她的。那时候组合即将解散,和公司的合约也快要到期,他面临着对未来的规划以及是否续约的抉择。某次闲聊,从他经纪人的嘴里,听到他玩笑般的调侃,他说公司老总的小姐是你的粉丝,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
那时候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还以为这算是公司挽留的手段,毕竟当时他也算是风头正盛。
所以彼时的他只是笑笑,随即抛之脑后。只是在很后来的初次见面,他见到她的第一瞬间,想起的就是她的名字。
名如其人。她看上去,是和名字一样温柔娴静的姑娘。
然后他才发现,经纪人的玩笑话也不算夸张,小姑娘眼里的爱意是最藏不住的,她看向他的眼里,是粉丝独有的炙热。
他听见她说,她也是青庆的学生。
青庆啊……他心里浮现出一丝怅然。
他记得他成名之后曾经回到母校演讲,熟悉的大礼堂熟悉的背景熟悉的老旧话筒,下面坐着一大群穿着青庆校服稚嫩的学生,他站在讲台上看不清每一个模糊的面孔。在演讲的间隙里,他恍然想起自己曾经坐在那下面和朋友说笑打发着枯燥乏味的时间,至于台上是谁说了什么并没有人在意。
他回过神,便看见她略显局促的眼神,或许那个时候,她也坐在大礼堂里,但下一秒他便不再多想,朝她露出习惯性的温和的笑容。
她是他的粉丝,千万个粉丝中的一个。
如果说有哪里不一样,大概是她会比其他人更容易靠近他。他其实并不习惯粉丝进入自己的生活,他是那种将工作和生活明确区分开的人,所谓偶像所谓明星于他而言自始至终都只是一种职业,哪怕时时刻刻被注视,到了台下他也只是在过着普通寻常的生活。
但神奇的是,如果是她,他并不觉得排斥。大概是因为她的喜爱炙热但不疯狂,他不是没有遇到过那种失去理智的粉丝,这样相比,明明凭借她的身份,更能随心所欲,但她却从不越线。
她呀,矜贵却不倨傲,明明是被宠爱着长大的姑娘,却有着难得的礼节和分寸。
她不会错过他每一场演唱会,不会漏掉他每一首新歌,却也不会去踏足他的生活,不会和台下的他有过多的接触。甚至她可以和他团队的工作人员相谈甚欢,却在面对他的时候依旧如初见那般局促拘谨。
他有时候会在想,她所喜爱的也许是舞台上光芒万丈的宁宴,并不是真正的宁宴。
这恰巧也是他所希望的。
而他也逐渐习惯了,在演唱会结束后,从她手里接过那捧不变的花。她从来没有多说,他也从不曾多问,仿佛这是他们独有的默契和分寸。
关于偶像,关于粉丝,关于似远似近的距离。
宁宴二十七岁那年,接下了罗导电影男主角的邀约。这样的题材,这样的剧本,他自然知道他的决定会引起粉丝的反对和质疑。他选秀出道,一直恪守着偶像基本的职业准则,这些年就算出演电影,也几乎没有实打实的亲密戏份。
他并不能确定自己的选择正确与否,只知道这也许是某种分水岭,一如他十七岁那年选择站上那个舞台,他心里其实并没有全然的把握和决心。只是他这样的人,一旦做出决定,便义无反顾,全力以赴。
尽管之前他也演过戏,甚至在进组之前还上过班。但对于唱跳,他是绝对的天分,在演戏上面,他只是个非科班的初学者罢了。
那不是他擅长的领域,导演也不算是好脾气的人,就算他有心理准备,可是当被导演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鼻子劈头盖脸地数落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久违的难堪和无措。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他局促地站在练习室里,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的阳光使整间屋子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但好在他遇到了一个热心的女主角,和他不同,她是科班出身的专业演员,她从不吝啬也不藏私,她会用心帮助他领会角色的心理,不动声色地安慰他帮他调整心态,一点点克服困难。
他不是个笨人,在这样的指导下,也能渐入佳境。
“说起来,我也是你的歌迷。”某次片场休息时,她这么说着,为了证明自己还当场哼了几句,只可惜那完全不在调上的歌声就连他这个原唱都差点没有听出来,看到他脸上的笑意,她又害羞又气恼。
哪怕是剧组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她脸颊上泛起的羞涩。
宁宴的心就是在那时候轻轻一颤的。
他以为是他入戏太深,这是他第一次全身心地投入一个角色,有时候下了戏他还会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他以为他的感情也是如此。
可直到他杀青,回归到熟悉的舞台,在演唱会上看见如约而至的她时,才意识到也许不是那样。
站在舞台上,他感受到血液在沸腾,也感受到自己那颗不受控制的心。
他喜爱舞台,也喜爱她。
狗仔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演唱会上就算她那么低调还是被拍到认了出来,媒体闻风而动,他刚刚从舞台上下来就被经纪人告知了这件事,他看着出现在后台难得慌乱的她时,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先是错愕,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笑着点了头。
后台灯光昏暗,他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耳边是其他人的欢呼和鼓掌声。
他没有看见,也当然看不见人群中那道僵硬的身影。
那天,他们直接大方地承认了恋情,在公关和引导下,收到了所有人的祝福。后来他和她感情稳定,电影发布会那天,他们一同出席,他笑着牵起了她的手,彼此眼里是满满的笑意。
发布会结束后,他在经纪人手上看到了那束熟悉的郁金香,微微一愣。
到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这束花,也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上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呢?宁宴想不起来,只是眼前却突然闪过一双平静忧伤的眼睛,他想要去捕捉,却又寻觅不到。
就像她的离去,悄无声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闻到那股久违的花香,“放到那边吧。”
也许她喜欢上别的偶像了吧。
他这么想着,顺手将身边的姑娘拥进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宁宴视角的原故事,在他的世界里,温子姝从来只是粉丝的角色,有些爱意似乎很难被看见
第一个故事到此彻底结束啦,有朋友一起来聊聊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