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手中拿一柄玉质长剑,短袍紧紧贴在身上,脖颈处还有汗液留下,显然是刚练完武过来。
里头众人顿时跪倒一片。
王爷怎么过来了?
沈昭正疑惑着,突然听见细微的铃铛声响。
他朝萧澈身后望去。
银珠的脑袋冒了出来,她笑着朝沈昭跑了过来,“小姐!”
原来银珠在外头拦着刘珊,二人拉拉扯扯,打的难舍难分,竟打出渊礼楼去了,正巧被听肆撞上了。
这等好戏,听肆立马就去把萧澈叫了来。
便有了如今这般好光景。
银珠拉着沈昭的手,看着刘嬷嬷,骂道,“你是刘嬷嬷?”
“和刘珊一个德性,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还敢吼我们小姐,哼,王爷在这呢,看你还敢不敢,看王爷怎么收拾你!”
她说着大有要冲过去好好说道一番的气势,这疯魔的样子,沈昭拉着她也费劲。
幸有王嬷嬷,虽跪着,但也眼疾手快,伸出援手,拽住了银珠的腿。
她声音冷静,如吃素斋的和尚一般,无语欲求,没什么起伏,只认死理,“姑娘,王爷在呢,勿要大吼大叫的,失了规矩。”
王嬷嬷果然还是那个王嬷嬷,沈昭没忍住一笑。
“都起来吧。”
萧澈说着,将长剑扔到沈昭手中,坐到长榻上。
刘孟却是没动。
她仍跪在远处,头死命的低着,手紧张的不住抖动。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要大祸临头之感。
这位姑娘到底是何许人也,竟能请得王爷亲自过来。
要知道,对于王府琐事,王爷向来都是不管不问的。
萧澈低头,看着仍是跪在那的刘孟,问道,“刘嬷嬷,你为何不起来?”
他的声音中散着腾腾热气,如外头热乎的天,可压在刘孟的身上,却聚满了威严。
沈昭识趣的小跑到萧澈身旁,从衣袖中掏出一张帕子,递给他。
萧澈没接。
仿佛又在沈昭的脸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这可不行,沈昭摇头。
王爷这气性真是大,她都如此道歉了,还不消气。
不过她身在王府,往后还要借萧澈的势,可不能和他如此僵着,至少要相敬如宾才好。
她想着,心中来了主意。
她面中挂笑,眉眼弯弯,半蹲了下来,一张脸与萧澈凑的很近。
她一手抱着玉剑,一手拿着帕子,轻轻将萧澈脖子上的汗珠擦去。
“王爷,您瞧您,这么热的天,还练武,真是厉害。妾身也想学学,王爷可否教我?”
吐出的热气喷洒在萧澈的脖颈间,擦干的地方不禁起了点点疙瘩。
萧澈咽了口气,沉声问道,“你学这做什么?”
沈昭一笑,将玉剑置于榻边,挽着萧澈的手,坐在他的身旁,娇嗔道,“学一门武艺傍身,王府这么多牙尖嘴利的人,免得被人欺负了去。”
萧澈嗤笑。
面前的女子生的娇柔,他也曾可怜她,对她心存不忍,这才让她进了王府。
不过这几日他算是看透,人不可貌相,越是娇弱的长相,心中越发坚韧。
她有一张巧嘴,心中又昭明,不怕事,也能惹事......
说的了细话,咽的下粗糠,在沈府被压着这么多年,骨子里的气血是要张扬张扬了。
他转过脸去,正对上刘嬷嬷的视线。
吓的刘孟连忙又低下头。
她细细听到沈昭说“妾身”。
“妾身”!
她的心猛地颤动起来。
她没见过的还能有谁。
可不就是新入府的沈侧妃,没入府多久便压着府中其他妃妾的头,一跃成了王府的当家主母。
她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要知道这府中的众多妃妾,有的甚至连王爷的面都没见过......
上座二人还未说什么,刘嬷嬷的心中已然溃不成军了。
沈昭起身,走到刘嬷嬷身前,她蹲下,拉了拉刘嬷嬷的袖子,见她没抬头,又侧过去看她。
“刘嬷嬷,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吓哭了吧,王爷有这么可怕吗?”
她回头看了眼萧澈,又看了看刘嬷嬷,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她凑到刘嬷嬷耳边,轻声道,“你不敢看王爷,是因为王爷,丑绝人寰,你怕了......”
“奴不敢啊,奴不敢!”
她猛的抬起头来,又重重的磕了下去。
一下一下的喊着。
侧妃这没由来的一句话真真是大胆至极,她虽然心中溃败,但本还想解释一番,此刻思绪却是杂乱无章。
她的脸苦极了,看着蹲在她身旁的沈昭,欲哭无泪......
“怒有罪啊,王爷,奴不敢站,怒有罪啊!”
生也因权,死也因权。
刘孟手中有权,便去欺压手下的弱者,压的人不敢反抗。
此时,强权压下,她也成了蝼蚁,颤颤巍巍,早便不敢反抗了。
沈昭不知从哪变来一张白纸铺在刘嬷嬷面前,又往她的手中塞了只笔。
“写吧,刘嬷嬷,把你这些年来做过的错事,欺压过的人,怎么干的,都......”
沈昭低了低眼,正对上刘嬷嬷的视线,她加重了声音道,“都一五一十的写下来!”
“是,是,是......”
刘孟手抖着,笔都掉到了地上,她又颤颤巍巍的去摸笔。
她写的很快,杂乱无章,但又不敢停下来。
那张纸很快便被黑墨填满。
悔恨的泪落在宣纸上,却是为时已晚。
沈昭命两个嬷嬷,将那张宣纸摆到萧澈面前。
歪七扭八的字迹,洋洋洒洒的罪行......
渊礼楼的主事,却不善文辞,不通礼节,只会攀附权势,拨弄是非。
一个小小主事,竟守着这方天地,这点权利,做出这许多事来。
府中的迂腐败落之风,由此而知了。
萧澈目光阴沉,盯着那张宣纸。
突然,他轻笑一声,站了起来,他看着沈昭,没由来了一句,“你不是想学剑吗,我现在便来教你。”
玉剑被塞入沈昭手中。
萧澈从身后环住沈昭,他的手紧紧握着沈昭的手,贴着沈昭的耳,道,“你把这张宣纸当作你要对抗的人,将你的气力聚于手中,不要抖,凝神,聚气......”
手起剑落,沈昭还未回神,那张纸便直直的被劈成两半。
断裂处笔直,没有半点瑕疵。
身后的暖气散去,耳边虽还隐隐发烫,但沈昭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些害怕。
她回头,看着已经坐下的萧澈,看着他宽厚的肩背,凌厉的脸骨,那张脸此时冷冷的,没有半点温度。
他的脸上没露出半点神情,但威严四起,眼中冰冷,看的沈昭都有些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