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沈府大门,回头看了眼那暗色的牌匾,沈昭越想越气,看向银珠道。
“银珠!”
“你去柳园把我平日里常用的东西都收拾回王府,往后这沈府,没什么事,我们便不回来了。”
银珠狠狠点头,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一听沈昭这么说,她立马带上两个小厮急吼吼的又往府里走去。
金竹扶着沈昭上了马车,柔声道,“小姐勿要生气,老爷也是急躁。”
车轮缓缓滚动,一如沈昭徐徐升起的燥意。
“金竹,你别替沈大行说话了,你看我脸上!”
“嘶!”
“真疼!”
沈昭指着自己的脸,愤愤然控诉道。
那火红的巴掌印还赫赫然留在脸上。
金竹到底是心疼的。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银盒子,拧开,里头是白玉药膏。
她用指尖轻轻揉开那药膏,冰凉的药膏被指温融化,沾染在手指上,散出阵阵薄荷香气。
金竹将指尖的药轻轻抹在沈昭脸上。
边抹边轻轻的吹着气,生怕沈昭疼着。
但又劝慰道,“小姐,可别直呼老爷名字,这是大逆不道的,你这脸上,我先抹上药膏,回王府再请医师看看。”
“这印子也太深了,老爷下手也太重了……”
沈昭没听清金竹后头的嘟囔声,她冷眼瞧着金竹不凉不热的态度,更是生气。
但生气归生气,药不能不抹。
眼瞧着金竹给她抹好了,沈昭才假模假样的推开她。
“金竹……”
“啊!”
沈昭正要说道,马车却急急停下。
这脾气没发出来,一口气堵在心上。
她皱着眉头,双手交错,鼓着嘴,半躺在座椅上。
金竹掀开车窗的卷帘,问道,“停的这么急,是怎么了?”
小厮应道,“姑娘,是个妇人跪在马车前,不肯走。”
他语气为难。
沈昭随手捉来一把金丝楠木扇,扇了两下,凉风丝丝,这才少了些浮躁之气。
她稍稍坐起了身子,透过小窗看去。
那妇人,不,也不该称作妇人。
看样子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只是脸上的脂粉抹的略浓了些。
她着一身柠黄色薄纱裙衫,头上簪一朵嫣红的花朵,略带风尘气。
眼角带泪,跪在马车前,泣诉道,“大人,求您救救我,求您救救我!”
“大人,大人,救命啊……”
那妇人拦在马车前,不停的喊着。
小厮不耐烦的驱赶道,“起开,起开,王府侧妃的车驾也敢拦,不要命了是吧!”
“快滚!”
小厮推搡着,但那女子仍是不动,哭诉着,“原来是侧妃娘娘,侧妃娘娘求您救我!”
声泪泣诉,听得人于心不忍。
眼看小厮抄起一棍子就要落在女子身上,沈昭急急出声拦道,“等等!”
她探出头去,问道,“你有何事?”
那女子急忙起身跑到车窗下跪下,她用衣袖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泪水,面露感激的神色,说道,“侧妃娘娘,求您救我,落月楼逼良为娼,他们伙同金银坊骗光了我父亲的钱财,害他欠下大把银子,逼我入青楼,卖身还债。”
“侧妃娘娘您救救我,我实在是没法子了。”
沈昭思量片刻,不解问道,“你如何断言落月楼和金银坊合谋,再者说,这样的事你为何不去官府。”
“是落月楼的妈妈亲口说的!”
“他们在官府有人,我去告官,他们把我赶出来,根本没有人管我,我只能在街上拦人,我没有办法,这是我唯一的生路了,我实在不愿意去接客。”
“求求您,救救我,侧妃娘娘。”
她说着,又不自觉的去抹泪。
沈昭心有触动,在这街上拦人求条活路,看来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她看了一眼金竹。
金竹明白自己主子的意思,是想管这档子事,虽然这女子实在可怜,但这摆明了是一池子浑水,她不免有些担忧,“小姐,这种事,还是不管为妙。”
沈昭知道这事难管,但她刚被逼嫁,此刻更与这女子感同身受,让她不管,沈昭觉得良心不安。
她看着女子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言,“小女子叫王青宜。”
“青宜,你先上马车来。”
看这街上围观的人愈发多了起来,沈昭道。
王青宜立马激动的起身,“多谢侧妃娘娘,多谢侧妃娘娘!”
她上前一步,脚步却又一顿,想到什么一般,抬头问道,“敢为您是哪位侧妃娘娘?”
哪位?
为何如此问?
沈昭有些不解。
金竹回答道,“这位是新入府的沈侧妃。”
她的眼神顿时复杂了起来,“是皇商沈家的沈吗?”
金竹点头。
王青宜低下头去,再抬起头时,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她定定看了沈昭半晌,竟慢慢夹杂了些许恨来。
她喃喃道,“难怪要帮我,假模假样……”
说罢,愤愤然离去。
“哎,你干什么去?”
金竹喊道,但那女子并未回头。
金竹沈昭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为何提到沈家,那女子态度大变?”
“难道,这落月楼和金银坊与沈家有关?”
“小姐,怎么可能,沈家是皇商,怎么会涉及青楼和赌场的买卖。”
沈昭皱着眉,觉得也是,沈大行这么多年,虽然有些贪污,但也是一直想保住皇商这个身份的,断然不会开青楼和赌场,断送自己的前途。
再者说,就算青楼和赌坊有朝中官员和皇商的参与,定然也不会摆在明面上。
所以这女子是为何?
“金竹,你跟过去看看。”
沈昭指了指那女子离开的方向。
金竹知道自家小姐放不下,只能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那小姐你先回府休息。”
她下了马车,朝车夫招了招手。
车轮滚动,沈昭扔开扇子,撑着手靠在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神色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