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当初怎么教养的?好的不学,偏学那小家子气,堂皇大道不走,偏爱耍阴谋手段,堂堂的天潢贵胄,不想着当差办事,成日里琢磨什么权势、皇位,可扪心自问,一个眼里没有天下、也没有百姓的皇子,他敢放心将这大清江山交到此人手里吗?
康熙自问自己这个皇帝当的还不算失职,也知晓自个已是日薄西山,说不定哪年就驾鹤西去,为了大清江山,也为了爱新觉罗氏的列祖列宗,他也得选个能担负起天下之责的来!
不过人这一老,再硬的心肠也软了!
哎!罢了,罢了,孙子是自家的亲孙子,不能因为他阿玛不做人事就迁怒于人。
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毫无异样,“起身吧,有些日子没见,你见长不少。”
弘历顺势起身,也不东张西望,半平视半仰视望向端坐在主座上的一国之君,壮着胆子说道,“劳皇玛法惦记,阿玛常与孙儿说您这些年的政绩,还说您老当益壮,骑射功夫不减当年,孙儿往日不常进宫,今儿过节,孙儿忍不住,想瞻仰瞻仰皇玛法的威仪。”
这话已在他心中过了十来回,听在众人耳里,就有那么几分真情实感在,只除了康熙。
是的,康熙不领情,只因他知道,老八平日里是如何教养这个皇孙的,弘旺又是如何一步步沦落到尴尬无人知的境地,不看其他,今儿这席上可没有弘旺在。
“行了,这安也请过了,回头叫老八多带你大哥和你去给惠妃请请安,朕事务繁忙,想瞻仰朕就进宫里来。”只是当年老八暗搓搓的在老大背后挖墙脚,如今老大解了圈禁,惠妃母子会不会耿耿于怀就不好说了!
瞧见弘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似乎有了好主意,康熙却没给他发挥的余地,“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互相熟悉熟悉,别成日跟在长辈后面转,去跟你那些堂兄弟玩去吧。”
新君已定,他不想节外生枝!
弘历再聪颖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孩童,又因自小受宠性子颇为倨傲,放不下身段学其父死缠烂打,只能不甘不愿的退了回去。
看在眼里的胤禩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弘历哪都好,就是不肯卑躬屈膝,骨子里十分骄傲,做不来那腆着笑脸的架势。
虽则身为阿玛,他很满意自己的儿子不类自己,但这样子如何能从一干皇孙中脱颖而出?
没等胤禩出手补救,康熙就开口阻止了他,“胤禩,你一向与你大哥交好,今儿你大哥也在,怎不去敬杯酒?”
也没叫胤禩回话,康熙自顾自说了下去:“胤禔,你一个人喝什么闷酒?还有胤礽,你那身子能喝酒吗?李德全,给朕收了理贝勒席上的酒。”
个老头子,多管闲事!胤禔和胤礽头一次想到了一起。
胤禔瘪嘴耸眉,胤礽却看也不看老头子的脸,只与胤禛一处闲话,“四弟,恭喜,听说你们府上添了一个小阿哥,洗三宴和满月宴的时候,一定要给为兄下了帖子,这些年我们兄弟就没怎么坐下来喝过酒。”
胤禛态度恭敬的回了话:“二哥外道了,弟弟府上有喜事,如何不请自家兄弟来热闹热闹?三日后还请二哥带上弘皙和弘晋一起来,还有二嫂也是,这些年二嫂待在府里闭门不出,福晋前儿还惦记呢。”
“有劳弟妹惦记,你二嫂这些年照管全府,好不容易松快了几分,是该出门散散心了!只管叫弟妹下帖子,旁处去不得,你们府上还去不得吗?”
不想胤禛还未回话,胤禔就嗤笑了一声,言未出口,已得于心。
胤礽幽幽的瞪了不做人的老大一眼,恨不得抓了他的领子咆哮一番,但他们两个终究已前嫌尽弃,当着满殿之人的面争吵不休是擎等着旁人看笑话吗?
——你懂什么?新君已定,为了子孙后代,也为了他这个曾经的储君不被人过于忌惮打压,便是放下身段、收起自尊又如何!
至于他这一遭是不是无用功?笑话,老四父子一个在户部,一个在礼部,这一年他们手上的那些超出规制的差事还是假的吗?皇阿玛都已经明里暗里培养起下任和下下任皇储了,世人竟还为新君人选是谁揣测不定,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胤礽直接选择视而不见,再次跟老四父子交谈起来。
可巧,这一幕正好叫康熙看了个全程,一时放心,一时安慰,一时庆幸,本就上扬的嘴角又加深了几个弧度。
这一个个的,都是自己的儿子,便是有忤逆不孝的,也虎毒不食子,他岂会愿意看到自己的一干儿子没了好下场?
不过……还是得磨练,温室里养出的花骨朵怎能担负起整个大清?
康熙摇了摇头,饮尽了杯中的果子露,转头跟朝臣对谈不休。
年纪大了,就想听听这些吹捧,那花样多的,便是知道都是阿谀奉承,他也爱听的很!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今儿一早得了嫡长子,弘晖心情颇好,在颁金宴上还跟富察氏的几个老大人碰了一回酒,虽然他用的是果子露。
待到颁金宴酒阑人散,又跑了一趟永和宫,代领了赏赐若干。
等回到扶云院,已是申时初了。
弘晖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又洗漱了一番,忙不迭的进了侧间的门。
呦,睡得正香着呢!
奶母站起身来:“贝子爷……”
弘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心翼翼的迈过步子,就怕吵醒睡得正香的儿子。
看着那皱巴巴、红通通的脸,他只觉得心里满登登的,往日若有似无的空虚感瞬时烟消云散。
这是他的亲生儿子,是他血脉的延续,也是他存在于世的最好证明!
不等他感慨多久,被念叨的小小婴儿发出了一声声响亮的啼哭声,再一看,居然是光打雷不下雨,那张小脸上干巴的很。
奶母司空见惯的解释道:“小阿哥这是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