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年去,前朝后宫的气氛仍如去年年底一般压抑。
万岁爷打定了主意要亲自护送大行皇太后的梓宫前往地宫安置,任皇子皇孙、宗室朝臣如何相劝都矢志不改!
弘晖也曾劝过几回:“皇玛法,您圣躬违和,万不能奔波劳累,您看您这阵时日瘦的,叫我等儿孙看了如何不心疼?”
“朕没事,朕身子也无碍,大行皇太后骤然崩逝,朕寝食难安……”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您这般糟蹋自个的身子骨,叫两位郭罗玛嬷如何安心?要不孙儿替您走上一程吧?”
康熙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拒绝了这番提议:“不用你,为人子者就该尽了这份孝道,足疾算什么,忍忍不就行了。”就算沉疴难起,他也要尽了为人子的孝心!
连向来受万岁爷看重的弘晖阿哥都吃了闭门羹,其余人只能另寻法子,万要打消万岁爷的念头。
这一相劝就劝到了三月初。
“万岁爷,您龙体欠安,保重身子要紧!”
“万岁爷,为了天下黎民,还请收回成命。”
“皇阿玛,皇玛嬷故去之前还心心念念着您的身子,她要是看到您这般哀痛,皇玛嬷如何安心?”
“还请皇阿玛收回成命,儿臣等尽可代您亲往发送大行皇太后梓宫。”……
皇子皇孙、宗室大臣连跪了三五日,苦劝良久,才将人一时劝住了。
然而康熙是真心悲痛于大行皇太后的离去,为了弥补不能亲往发送梓宫的遗憾,只能将这份孝心用在了谥号上。
三月中旬,上大行皇太后谥号为孝惠仁宪端懿纯德顺天诩圣章皇后。
四月,葬孝惠章皇后于孝东陵。
……
四月初,孝惠章皇后的丧礼基本宣告结束,陷入停摆的兵发西藏之事也旧事重提。
四月十三,圣驾启行,巡视塞外。
而后直到六月底,兵发西藏的事都没被确定下来,听说朝臣还在那争吵不休呢!
这都大半年了吧?弘晖简直无语极了,就这样的效率,什么时候能兵发西藏?
待到七月初,他机缘巧合去了一趟军营,顿时火冒三丈,恨不得当场发作一回。
就这样糜烂不堪的八旗军,想打败准葛尔那是做梦!身为主要战力的八旗军从根子里就烂掉了,也怪不得后世会闹成那个样子,原来这时候就有了征兆。
还好十四叔麾下的那百十个人还算精神,寻常操练不见一丝懒散,骑射看着也还行,勉强给了弘晖一个安慰。
回头他不无气愤的念叨了几回,得到了同款的忿然作色。
“欺上瞒下,欺君罔上,各旗统领是做什么吃的,八旗子弟都糜烂成这样,也不见他们整治!可恨现下皇阿玛不在京中,就由着他们糊弄!”
胤禛早知八旗子弟渐生纨绔之象,不想却糜烂到叫人看不下去的地步。
弘晖都打听的很清楚:“能用十石弓的寥寥无几,八石的也不多,大多只能用五六石,这也堪称巴图鲁?”别笑掉大牙了!
胤禛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好生整治整治所谓的八旗军,就只比他这个四力半强上些许,这还像话吗?
“怪不得三年多都没将准葛尔打服,原来如此!”胤禛气极反笑,不无讽刺道:“要是八旗军哪日连弯弓上马都做不到了,那才叫人佩服,大清都要亡在他们手里了。”
那不会!大清败亡的根本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肯开眼看世界!
当然,这话没法说出来!弘晖在心底压了又压,面上稍稍劝了两句:“阿玛息怒,八旗军糜烂年深日久,非一时就能挽救回来,如今兵发西藏要紧,不是整治八旗军的好时机。”
胤禛沉思良久,末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哎!也罢,皇阿玛的身子才渐渐转好,不能再受气发怒,八旗军的糜烂还得压上一压,到底击溃准葛尔要紧。就是不知这回能不能打胜仗?毕竟八旗军都烂成了这个样子……”
弘晖心中也没底,不过他依稀记得西藏好像正是十四叔收复回来的,年羹尧好像也掺和到里面了,不过年羹尧这回应该没有带兵,就只负责了押运粮草并军械,嗯,是这样没错。
早知如此,还不能直接让十四叔带兵收复西藏!
“听说就连镶黄旗和正黄旗都有玩物丧志、贪图享乐的表现,其余各旗兵丁只会更严重,要是带兵的将领治军严明那还罢了,迟早能收复西藏、打服准葛尔,但要是换个得过且过的,国库辛辛苦苦攒的银两、粮食不就被挥霍了?
这几年那席柱等人不就是如此吗?带兵的本领再强,也抵不住手底下的兵丁不卖力啊!”
胤禛却是嗤笑一声:“席柱算什么有能耐的将领?好好的平乱愣是被他打成了收复战,西藏的沦陷,他逃不了干系!身为将领,没有带兵打仗的能耐就是原罪。”
只是朝堂中还有什么有能耐的将领吗?
甫一盘算,就听长子颇为激动的说道:“依儿子看,八旗的这些都统、参领还比不过十四叔呢!十四叔带的兵丁不说令行禁止,也是精神气十足,看着就与其余各营截然不同。”
“是吗?”胤禛倒是有些讶异,不想一向鲁莽的老十四竟有这个本事?
“亲眼所见,确凿无疑!听说十四叔进兵部也才两三年,领兵更是才只有一年,许是天生将才也未为可知!”
“过了,老十四就是孩子心性,性子也鲁莽,练兵犹可,带兵的话,还是算了。”就怕重蹈大哥旧年攻打噶尔丹又是丢脸又是翻车的覆辙!
要不是知晓未来,弘晖也是如此想法,冒险到底是需要勇气的。
但既然他已然知晓十四叔的本事,又岂能忽视过去?他还想着让十四叔牵制那居功自傲的年羹尧呢!
“那您觉得当今朝堂可有适合的?既要有能耐,也要能压得下各路大军,带兵的本领还在其次,您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