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太后崩逝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沉闷的秋日悄悄的走了,不知不觉间已是冬日。

十月底,圣驾回銮,弘晖的悠闲日子正式宣告结束。

——康熙见不得自己的孙子成日里窝在雍亲王府研制农具,就算出了府也是和老九掺和到一起折腾琉璃,索性直接将人提溜到工部,一则不浪费其一身本领,二则入朝观政以作历练。

皇玛法如此看重,弘晖能怎么办?他这个皇孙当的,跟皇子几乎都没什么差别了!

至于为何这样说?那是因为下一辈的皇孙有差事在身的有,但入朝观政的一个都没有。

于是每日寅时中,正是昏天黑夜的时候,雍亲王府的马车“辘辘”的驶过一条又一条长街,马车外冷冷清清,马车里却是一片祥和。

其实按规定,不必每日都得早朝,只是当今还算勤政,几乎每日都有早朝,只是或大或小罢了。

本朝是十日一大朝,其余时候都是小朝,大朝是在太和殿广场上,小朝么,就是十来个、二十来个人聚在乾清宫里议事。但无论大朝还是小朝,时辰都是或长或短,能否提前结束全看那日的国事是否紧急。

弘晖初初上朝几日就碰上了紧急之事!

这回不是什么新鲜事,仍是策妄阿拉布坦祸乱西藏的事,只这回的到底严峻了不少。

去年底,策妄阿拉布坦借口护送拉藏汗长子返回西藏,秘密派遣部将大策凌敦多布等人率兵六千,从伊犁河谷出发,绕过戈壁,经过和阗大山,于本年七月份突入西藏。

两个月前拉藏汗兵败的消息才传到京城,不想十月份拉萨就被准葛尔一举攻占,连拉藏汗本人都为其所杀,如今西藏大多都已沦陷,策妄阿拉布坦几乎控制住了整个西藏。

西北战事失利,康熙大发雷霆:“席柱是干什么吃的?打准葛尔居然打到连其长驱直入西藏都一概不知!如今西藏闹成这个样子,叫他们滚回来……”

“万岁爷息怒,西北战事紧急,席柱等人抽不开身啊!”

“正是如此,万岁爷,为今之计,只有调兵遣将,兵发西藏,千万不能放过那忤逆小人。”

几句话一劝,康熙顺势借坡下驴:“策妄阿拉布坦阴险狡诈,反复无常,朕若不除之,寝食难安!”

“万岁爷所言甚是,准葛尔如此冒犯我大清威严,必得将其彻底击溃,杀鸡儆猴才是。”

此回是必要出兵的,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共同心声!

支持谈判的也有,不过才开了一个头就被撅了回去,碰的满鼻子都是灰,还惹得康熙不满,真可谓是得不偿失。

而后,众人就着带兵的将领、出兵的路线、军中粮草以及军械设备等等争论不休,吵了半个月都毫无进展。

坏事一桩连着一桩,十一月中旬,太后不豫,渐有日薄西山的架势。

康熙忧心忡忡,亲自跑去宁寿宫侍疾,还在苍震门内设了一处帷幄居住,以求跟太后的距离更近一些。

然而许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年纪,太后的身子日渐消瘦萎靡,只坚持了半个月就溘然长逝。

临去的时候,太后已经虚弱的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拿担忧不舍的眼神看着康熙。

“皇额娘,您再坚持坚持,儿臣如今只有您一个长辈了!”

康熙生母早逝,陪伴了他五十七年的只有嫡母一人,如今嫡母行将就木,如何叫他不悲痛?

跪在殿内的嫔妃以及跪在殿外的皇子皇孙、宗室朝臣都不敢哭出声,只默默流泪,生怕惹得万岁爷迁怒。

“皇额娘,皇玛嬷已经舍玄烨而去,现在连您都要离开了嘛?”康熙全副心思都放在奄奄一息的嫡母上,眼神就没有移动过半分!

太后缓缓眨了眨眼睛,无端生出了一丝力气,不知不觉回握了康熙的双手,“玄烨,莫要,伤心,哀家……要去长生天见姑母了……”

这一看就是回光返照!康熙强忍悲痛近前几步:“皇额娘,别离开儿臣好不好?”

“不要,伤心,哀家这一辈子……只年少时受了不少苦楚,咳咳咳……”

“皇额娘,不要说了,您歇着……”

太后笃定的摇了摇头:“玄烨,听哀家……说下去,哀家没时间了。先帝排斥,排斥蒙古后妃,废了一个皇后,哀家日日……惶恐不安,生怕,生怕步了静妃……的后尘,孰料先帝早逝,叫你,叫你一个八岁的孩子……上了位,早年虽殚精竭虑,但……但哀家十分快活,这些年哀家真的……真的快活极了。”

康熙眼眶通红,喃喃自语了一声:“皇额娘……”

“孝康章皇后,何其有幸,何其有幸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哀家真羡慕啊,哀家这一生唯一的遗憾……唯一的遗憾就是你不是哀家的亲生儿子!”

一通话说完,康熙老泪纵横:“皇额娘,您虽不是儿臣的亲生额娘,可儿臣早已将您当做额娘看待,血脉阻隔不了我们之间的母子情深。”

太后且笑且哭:“玄烨,你是好孩子,哀家,哀家走了之后,你要……你要照顾好身子,你年纪也不小了,要……要替哀家和……和姑母多看看人世……人世的繁华……至于科尔沁,有源源不断,源源不断的羊毛在,哀家十分放心!”

一番话既罢,太后似乎看到了什么,伸手向半空抓去,“姑母,你来接我了……”

话还未说完,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康熙颤抖着身子,试探着摸了摸鼻息,顿时恸哭出声:“皇额娘,皇额娘……”

“太后崩逝!”一声尖利而又压抑的高呼声响彻整个宁寿宫,而后满堂哀泣。

十二月初六酉时三刻,太后崩于宁寿宫。

太后既崩,所有皇子皇孙皆要举哀守丧,康熙也悲痛不已,不顾老迈虚弱的病体亲往致祭、发引,兵发西藏的事一时耽搁了下来。

待到二十一日丧期服满,转头就是新的一年。

康熙五十七年的新年过得忒没滋没味了些,太后崩逝是一遭,万岁爷身染足疾又是一遭,诸王大臣奔丧之余还得劝慰万岁爷,免得他老人家过于哀痛之下损伤了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