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不单行,福无双至!
康熙五十年的十月,先是出了一桩民怨沸腾的江南科场舞弊案,然后前两年那桩会饮案也被旧事重提。
“将参与会饮案的一干人等全都羁押候审,撤了托合齐的步军统领之职并打入宗人府,着刑部和大理寺一并审理,不得有误!”
而后没几日,他又下了一道旨意,“着户部尚书张鹏翮、侍郎赫寿赶赴扬州,会同江苏巡抚张伯行以及两江总督噶礼一并审理江南科举舞弊案。”
两道旨意一出,京城顿时风波暗涌,太子党和八阿哥党险些打出真火来。
明眼的人都能看出来,太子的储君之位越来越不稳当,万岁爷的态度有了明显的松动。
而后渐渐的,太子党落入下乘,而八阿哥党却很快占据了上风,然而八阿哥并没得意多久,很快就发生了一件叫他痛彻心扉的事!
——康熙五十年十一月二十日,良妃薨逝。
所有人都知道,良妃是自己个不想活了,既不诊病就医,也不进服汤药,硬生生将一副还算健康的身子骨就这么拖垮了,而今不过是油尽灯枯、再也熬不下去了而已。
“着礼部为良妃治丧,丧葬礼仪依平妃旧例!”
康熙对此并不伤心,也没有迁怒,只是有些感慨:物是人非,旧人一一逝去,回忆终将消散,朕确实老了!
看着镜中那遍布皱纹、华发丛生的老人,就算再怎么恐惧,他也不得不承认一点——他已是日薄西山,江河日下近在眼前。
“所以,保成啊,你就这么盼着朕薨逝吗?皇位重要还是朕这个皇阿玛重要?”
康熙兀自自言自语,将所有恐惧和伤心掩藏在小小的书房里,一时没叫任何人瞧见。
而后,八贝勒胤禩哭的不能自已,一通守孝下去,堪称形销骨立。
他是真的后悔了!
他后悔的不是争储,而是没有早日成为额娘的依靠,还害的额娘为了不连累他变相自戕。
许是过于后悔,他不免在郭络罗氏跟前抱怨了两句,“这些年来,额娘过的太苦了,竟是没叫她享上一回福!哎,你平日进宫请安的时候怎么不跟着劝劝?……”
“我劝?我怎么劝?胤禩,你这个当儿子的不出面,让我一个不怎么亲近的儿媳去劝,你也说的出来?”李氏母子的存在一直叫郭络罗氏如鲠在喉,迁怒和怨怼压抑在心中,于葬礼后一朝爆发了出来。
“如今谁不知道,额娘早在两年前就已心存死志,你这般眼明心亮的人物,却跟我说没有看出来,胤禩,你骗谁呢?你就是心存侥幸,以为皇阿玛会因为丧母之痛怜悯你一回,呵,你那是做梦,我也没见着皇阿玛如何施恩于你啊!”
这番话就像一个巴掌打在了胤禩脸上,也戳到了他心中的最深处。
“淑慧,原来你这样看轻我!皇阿玛、九弟、十弟、额娘,他们一个个的都离我而去,现在连你都想与我渐行渐远吗?”
“说的好听!我这些年来辛辛苦苦付出,结果得到的是什么?夫君被其他女人抢走,偌大的八贝勒府不得不交托到一个庶子手上,哦,不,现在是两个庶子了。胤禩啊胤禩,你说说,我还能做什么?我再怎么挣扎也是为人做嫁衣裳!”
想到方才听到的抱怨,郭络罗氏脱口而出:“说我与你渐行渐远,明明是你变心了而已!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你果真不知道吗?我辛辛苦苦为你在宫中到处打点,改善你的名声和处境,到了却得你一句抱怨,你说我该不该寒心?”
胤禩多果断的人物,话音刚落就狠狠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可怜兮兮、万分深情的说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口不择言,淑慧,你相信我,我就是一时伤心,又深怕你离我而去,所以不免患得患失了些。”
见这番话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狠一狠心,直接跪地请罪,“淑慧,你原谅我一回,我的身边就剩下你一个,你别离开我。”安郡王府是他如今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他绝不愿跟郭络罗氏起了隔阂。
男儿膝下有黄金,郭络罗氏直接被这番举动惊吓到了,“快起来,胤禩,你这是做什么?起来呀!”
“不,我没脸求得你的原谅,我只希望你能一如既往陪在我身旁,与我白头偕老!至于那些庶子,你想要哪个就将他记在名下,改了玉牒便是,这样你以后就有依靠了。”
“胤禩,你是堂堂皇子,除了皇阿玛,你不用跪任何人!我就是个后宅妇人,还是你的福晋,你别跪了好不好……”
郭络罗氏边哭边拉他起身,见事不得行只能咬牙退让了一步,“好,我答应你就是,你快起来!至于庶子不庶子的,我也不稀罕,更不想将他们记在名下……”
“好好好,你想怎么着都随你高兴,你是当家主母,妾侍庶子如何能越过你去?”
“那你少去李氏她们房里,也别给弘旺他们超出份例的待遇,我是不愿见到这些人的,将他们打发的远远的,好不好?”
胤禩将人搂在怀里,轻声哄道:“好,都依你,回头让他们住的僻远些,不叫他们碍你的眼!”甜言蜜语背后,眼底却是一片冰凉。
而后,八贝勒府上颇闹了一番动静,八贝勒夫妻也再次和好起来。
夫妻恩爱到底是一桩佳谈,但隐藏在背后的算计和妥协无人可知!
良妃之死也没有给时局带来任何影响,更没有为八贝勒的处境带来任何改善,她这短短的五十年竟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岂不叫人唏嘘?
起码德妃就挺唏嘘的,但她引以为戒,打心底里生出了保养自身的念头。
“竹息,去传太医过来,为本宫诊诊脉,本宫到底年岁大了,不保养真是不行了。”
要是在长子登上皇位之前就早早离开人世,她死都不会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