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三,是个宜出行的好日子。
包裹昨日已经收拾妥当,宜修和弘晖在永和宫里用了午膳,四爷下半晌会来接他们回府。
此刻弘晖在与德妃依依惜别,祖孙二人抱在一起,不肯分离。
“玛嬷,孙儿今日就要回去了,以后不能每天来给您请安了!孙儿好舍不得离开…”
“我的弘晖啊!老四这么急着接你回去作甚?等你出宫了,玛嬷就算想见也见不到你。指望你阿玛常带你进宫请安,还不如指望皇上什么时候开恩特许各王府大阿哥入宫读书!”
四爷满头黑线地走了进来,不就是简单告个别嘛?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额娘,宜修母子在宫里已经住了一个月,弘晖的身体都养得差不多了,再不回府外人就说我这个阿玛不称职了!还请额娘宽心,儿子以后会带弘晖进宫请安的。”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刺耳呢?德妃来了脾气,剑指老四,“你就顾着你的名声,不顾我们祖孙之间的感情。就你那进宫的次数,本宫一月里见不了弘晖几次,你还是闭嘴,别说话了。”
胤禛欲言又止,额娘怎么对着他发脾气?弘晖的家在宫外,现在出宫回府本是天经地义,再说弘晖还要读书,不能一直这么耽搁下去啊!
宜修怕胤禛再迁怒弘晖,出面化解了胤禛的尴尬,“姑母,爷一向说话不好听,可他的心意却是好的。爷也是怕弘晖给姑母添麻烦,更怕后宫那些娘娘说姑母闲话,还请姑母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爷,姑母是太过喜爱弘晖,舍不得他出宫,才迁怒于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德妃与胤禛有了台阶,顺势缓和下来,进入正常的告别流程。
“额娘,儿子来接宜修和弘晖母子回府了。这一个月有劳额娘照顾他们,儿子感激不尽,铭记在心!”
德妃擦了擦眼泪,将宜修和弘晖的手放到胤禛手里,语重心长嘱咐道:“额娘将宜修和弘晖交给你了,望你日后对他们多加照顾,不要重蹈覆辙。”
胤禛斩钉截铁地回了话:“还请额娘放心,儿子会好好照顾他们母子。”
德妃百般不舍,望着弘晖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见不到人影,才转身回宫。
“不枉本宫操的这份心,你看老四今天的态度,就是将宜修母子放在了心里。老四府上可以子嗣繁茂,但大阿哥弘晖一定要最受重视,这可是关乎我们乌雅氏和乌拉那拉氏的前程!”
德妃今日所为半是真心半是顺着形势做戏,唯有这样,才能让老四对弘晖更加重视。
“柔则有孕两个多月了吧!希望她这胎不会出什么差错,否则老四府上又有风波了。”
孙竹息只静静听着,并不搭话,这是她跟在德妃身边伺候这么多年的生存准则。
……
出了宫门,早有两辆马车等在宫门外,三人上了一辆马车,另一辆放了母子二人的包裹和德妃的诸多赏赐。
一上马车,弘晖率先开了口:“阿玛,我要坐你和额娘中间。”
胤禛无可无不可地同意了,将宜修扶到一边坐下,又安置好弘晖,最后才是他自己。马车速度不快,晃悠了一个多时辰才停下来。
等到下了马车,已经申时过半了,四贝勒府大门外苏培盛早就恭候多时了。
“奴才给爷、侧福晋、大阿哥请安!”
苏培盛的态度十分殷勤,跟一个月之前相比恍若两人,就是走路有些一跛一跛的,看着好像受了伤。
胤禛有些诧异:“你的伤养好了?怎么早就来当值!”
苏培盛谄笑着回了话,态度恭谨又小心,“回贝勒爷的话,奴才伤势好了大半,只是从小伺候惯了爷,不放心离开爷跟前,所以这才来给爷和侧福晋还有大阿哥请个安。”
“奴才该死,不该听福晋的话,没有将爷叫醒。奴才想着爷前些日子忙于公务,好不容易睡下了,才没有向爷禀报大阿哥突发高热的消息。侧福晋,大阿哥,还请饶了奴才这次吧!”
宜修本想发作几句,可是被弘晖阻止了,“苏公公,你是阿玛身边的人,一向忠心耿耿,我希望你日后只听阿玛一个人的话。”
苏培盛自打嘴巴,那张脸又红又肿,“奴才失了本心,还要劳阿哥亲自点醒,这次的教训奴才定会铭记于心,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弘晖心想,这苏培盛一向看阿玛的态度行事,阿玛专宠嫡额娘,他不敢在嫡额娘查出身孕的那个关口大煞风景,所以做了错误的选择。
不过这人还是留着吧,若是换了新人,既不知底细,也多添了一个仇人。若是将人留下,这苏培盛定会对额娘与自己感激涕零,更会对嫡额娘心存芥蒂,岂不是一招妙棋?
“阿玛,苏公公不是有意的,又一向对阿玛忠心耿耿,您就饶了苏公公这次吧!”
胤禛本就不太舍得将苏培盛打发出去,见弘晖跟着求情,顺势答应下来,“苏培盛,既然大阿哥为你求了情,爷这次就先饶了你,若是你日后再犯,必定数罪并罚。”
苏培盛赶忙磕头谢恩:“多谢贝勒爷和大阿哥宽恕,奴才再也不敢了。”
“好了,这些日子你一直提心吊胆的,且先下去歇着吧,等身子养好了再来爷身边伺候。”
苏培盛了了心思,赶忙退了下去,不敢再耽误四爷等人进府。
府里,柔则已经在前厅等了一个多时辰,左顾右盼,都没见人回府,这会已经打发人出来探了几拨。
弘晖跟着阿玛走进前厅的时候,正好看到嫡额娘不耐烦地在来回走动。
“四郎,你回来啦!口渴不?要不我让人泡了你最爱的普洱来…”
这是将额娘和自己全不放在眼里啊!
“弘晖给嫡额娘请安!”“妾身给福晋请安!”
柔则的脸色阴沉,见到让她受罪的罪魁祸首就想要当场发作,可是碍于胤禛在场,只能偃旗息鼓。
她强撑微笑,“妹妹和弘晖受苦了,我已经让人提前收拾了听雨苑,妹妹早些回去歇着吧!”
这听雨苑就是宜修之前居住的地方,远离前院,看着也不疏阔,本来就是个临时居住的场所。
只因胤禛当时有意等宜修诞下阿哥就将其晋为福晋,所以随意选了一个院子先住着,谁料天不从人愿,这一住就离不开了。
“不用了,弘晖每日要来前院读书,从听雨苑过来太辛苦了。爷已经让人将海棠苑收拾了出来,过两日宜修就搬进去吧!”
柔则一听急了,立刻就想劝阻,这海棠苑由两个小院子组合而成,又离前院最近,若是让宜修住进那里,岂不是给她和四郎创造了见面的机会?
柔则对宜修是有着一点愧疚的,可这不影响她想独占四郎的宠爱。相比府中其他侍妾,柔则更不想看到宜修得宠,这会让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四郎,宜修在听雨苑住习惯了,贸然换地方,岂不是…”
胤禛软言相劝:“柔则,我是为了弘晖考虑,他是府上的大阿哥,我不能不关心他的学业。再说弘晖身子伤了元气,不能太劳累,住得离前院近些也能省几步路!”
他就是考虑到柔则身怀有孕,才没有让人去打扰她养胎。再有柔则因为他去其他格格房里歇息的事一直在与他闹别扭,他也没有机会与柔则商量这件事。
柔则脸色苍白,肚子抽痛,似乎又想到那日所受的屈辱,可是见四郎一直恳切地望着她,只能先答应下来再说。
额娘说得对,大阿哥就是她肚子里的嫡子的绊脚石,以后会跟她的儿子抢夺世子之位。
“柔则听四郎的就是,不过四郎今晚可要来主院?柔则准备了不少四郎爱吃的菜!”
胤禛赶忙推辞:“不了,柔则你有孕在身,还是早些歇着吧,我去前院睡。”
这段日子柔则一直不顾及身孕想要和格格们争宠,可是胤禛不能让她伤了身子,只能独自歇在前院。
他今晚若是去了宜修或其他格格房里,明日柔则定会又与他闹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