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藏在被里,双臂在后面像是捂着什么。凌乱的发丝,面颊搽粉带妆,炭笔描绘脸廓,几笔线条,清秀稚嫩的侧脸瞬间变得温柔细腻,与楚意昭像了个七分。
巧玉翻了个白眼,“矫情。”
怀春赞道,“平日里就觉得常念与小姐长得像,这样一看,竟然比侯府里的主子还像几分。”
常念苦着脸,“我以后都得这么睡吗…”
“小姐说,侯府抓苦力,等大公子成完婚就没事了。”
“那好吧。”
绸制寝衣,散挂在肩,露出稚嫩瘦弱的脖颈与胸膛,清秀的少年上了妆,柔美漂亮,几缕发丝垂在肩头,我见犹怜。
巧玉啧啧两声,又点燃了常念,“你啧什么!!”
他忙将被子抱在胸前,一副小媳妇的受气样。
巧玉切了一声,“当谁没看过似的。”
怀春眼里闪过八卦的光,巧玉挽住她的胳膊,在常念羞愤喷火的目光中,开口,“以前在牙行,小孩都在一个池子里洗澡,他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我都见过。”
“啊?几岁啊。”
“三四岁吧,不记得了。”
“哦对,我俩睡一个被窝,他晚上还抱着我喊娘呢,哈哈哈哈哈。”
“巧玉!!!”
“哈哈哈哈——!”
巧玉和怀春挽着手跑的飞快,临走还不忘将药炉里的半截香带走。
“卧床休息?!”
楚莹雪脸色灰暗,额间几处细小的蠕动,顺着一道蜿蜒,转瞬即逝。
翠汀跪地劝道,“夫人,您惊忧过度,已有出血的症状,不可再多担忧思…”
“庸医!”
楚莹雪怒道,“治不好就让人卧床,睡觉能治病?!都是没用的废物!”
她坐在床上捂着肚子,“若不是那个贱人撞我,怎么会出血…”
想到前日之事,楚莹雪恨的直咬牙。
她千防万防,却没防住自己人,楚意昭说的没错,齐珩不听话了,与她的贴身侍女勾搭成奸,还想害她的孩子,幸好…
“翠湖的尸体,处理好了吗。”
翠汀垂着头,瑟瑟发抖,“已经…已经送到城南义庄,烧了。”
其实没烧…那东西将人蛀空了,尸体脆生生的,还没送到义庄,就散了。
门外匆匆走进一个丫鬟,“夫人,曲阳侯府来人了。”
楚莹雪不耐,“催催催!催什么催,告诉大哥,那贱人病的都快死了,回去停尸?也不嫌晦气。”
“可…大公子想让五小姐回去…”
“什么五小姐!别忘了是谁给他出的聘礼。大喜的日子我不想看到那个晦气的贱人!”
…
“一朝得势,小人嘴脸。”
聂鱼青跟沈征说着楚莹雪。
沈征身着朱红锦袍,坠绣宝相花纹,金冠玉带,腰系挂鸳鸯缠枝紫罗佩,与聂鱼青腰间的缠枝青佩是一对。眉眼锋利明亮,比若攒金刀,神采飞扬,贵气十足。
“她夫君身份高,仗些势也正常。”
聂鱼青瞪他,“你帮谁说话。”
沈征无奈的笑,“我的娇娇,现在可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今日的鸿门宴,你可要帮着我。”
“我如何帮你,你爹娘铁了心要给你纳妾,我有什么办法。”聂鱼青烦闷。
住回护国公府还不如在自己的小院,她十年堕三胎,身子早就坏了,偏偏护国公夫妇催的紧,明里暗里的要给沈征纳妾,好好的一个生辰宴,办的如同选妃一般。
“那三个孩子…”
聂鱼青止住话头。
沈征将人揽进怀里,腰间环佩碰撞叮呤,他语气轻柔,“有无孩子,并不要紧。十年前我不纳妾,十年后,二十年,三十年,我都不会纳,此生有你一人足矣。”
聂鱼青知晓他的真心,十年前刀架颈侧,他都没有放弃她,可正因这样,她才愧疚自责,“你爹娘…”
“不用管他们”
沈征身处朝堂,看的比聂鱼青透彻,他剿匪有功,得陛下器重,沈家随之更上一层,爹娘和姐姐想以选妾之名,为太子再添助力。
他细细叮嘱聂鱼青,“你我之事,是我强求,连累家人,我亦是自责万分。”
“我欠他们的,自会用功绩、官位、性命去偿,但姻缘不行,除你之外,我爱不上别的姑娘,也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儿委屈,不然,还不如死在新婚…”
“征哥!”聂鱼青扬声打断他,一滴清泪自眼角渗出,“今日是你生辰,切不可说不吉利的字。”
沈征轻轻亲了下她的耳垂,“好,我不说,但你要答应我,此后,无论母亲如何劝你,以我、以沈家恩泽、荣耀或其他作筏子逼你松口,都不能应她,否则…”
“我就死给你看。”
聂鱼青一怔,“征哥…”
沈征语气决绝令人心惊,聂鱼青丝豪不怀疑,若她敢应,他真能干的出来…
“我答应你…我答应。”
聂鱼青流着眼泪,“对不起…”
她今日是想松口的…
沈征突然笑了,爽朗畅快,“不怪你,我们在小院中待得太久,已经不适合再与旁人打交道。”
“等过完年关,我会求陛下赐我外放,去哪都好,就我们两个。”
聂鱼青眼中迸出惊喜,面上泪痕都亮起来,“真的!”
“那太好了。”
上京城的繁文缛节,她早就厌烦透顶,譬如现在,不过离开一炷香。
仆从就来催促两人出门待客。
沈征柔声安抚着聂鱼青,握住她的手,领她出门。
生辰宴设立于护国公府的后园。
沈征少年得意,后消失十年,如今再度重来,也算半个新贵。
他又是皇后的亲弟,太子亲舅,此宴中宫到场,太子作陪,一时间风头正劲。
沈家得势,前朝后宫,各地世家都来礼恭贺。贺礼铺陈,堆满了护国公府三间大库房,贺信纷飞,叠于案桌,整整有两个双层宝匣垒起之高。
锦绣前程,华光耀彩。
偌大的后园坐的满满当当,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笑谈声不绝于耳。
宴席过半,元安帝携驾而临,高呼万岁声刚落下,一道修长身影紧随而至,挤掉太子的位置,落于帝王右侧座。
“行聿?”元安帝惊奇,“你怎会来此。”
“臣进宫发现您不在。”
来人身着雾白织金笙鹤云锦外氅,流光溢彩,玉冠高束,斜眉挑目,灼灼生辉。
席间不明其身份者目露惊艳,蠢蠢欲动;明其身份者,低头垂首,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