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春一去不复返。
早膳等到午膳,等到楚云禹送信上门,被她撕成碎片,等到丰致进门求药,被她迁怒赶走,
“哎哎,大侄女,你这是做什么,不就是借几本书看,你把棍子放下!”丰致板起脸。
楚意昭冷笑,“你们祁山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滚,不然我——”
“好好好,我滚我滚,你把棍放下,哎哟我!”
“你真打啊!”
丰致挨了一下,捂着屁股跑的飞快。
楚意昭持棍立在门前。
救了老二救老四,
破落户倒是闲哉。
不知这礼,他们可喜欢。
楚意昭弯了眸,冷意森森。
“阿明姑娘。”
楚意昭转头。
是一位含笑的青年。
玉冠墨发,五官俊逸,一袭水蓝衣袍外系墨蓝大氅,荒芜干燥的隆冬,添了几分沁人的清爽。
魏星澈率先开口,“我今日来是想邀姑娘过府一叙。”
楚意昭捏紧手里的棍,“贵府之事,已然了结,你我无话可叙。”
遥遥沉默后,魏星澈笑意淡了些,“你对我有成见。”
他说的笃定,楚意昭眼眉低垂,“不敢。”
“世子请回吧,你站至良家府院前,有碍名声。”
楚意昭转身回府,后方急促的脚步逼近,手臂被人拽住,下一瞬,肃肃抽剑声蓦然响起。
楚意昭眉心一跳,“陆林,不可放肆!”
一剑相逼,魏星澈终如愿进门,饮上热茶,清香扑鼻的茶香,金汤茶色,鹅绒软垫,哪里都好,就是这冷脸的侍卫,碍眼的紧,
“你反应能力不错,可想过到军中去。”
他问陆林,后者抱剑守在旁,鸟都不想鸟他,楚意昭无语,仆随主子,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欠揍样…
她圆场道,“良才难得,世子殿下莫要挖我的人。”
魏星澈瞧着陆林,意味不明的笑道,“是我冒犯了。”
魏星离还未用午膳,随时都会醒来,那人难缠的紧,若见她与外男饮茶,又要闹。
“世子找我,所为何事。”
魏星澈听出她的急躁之意,微微蹙眉,
“昨日悦食居,我有事提前离去,未曾想竟发生了凶杀案,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来看我?
楚意昭疑惑,他们很熟吗。
她没什么表情道,“劳世子挂心。”
又坐了一会,静默的茶气消退,魏星澈嵬然不动。
墙后,玉白的指节捻着花枝,咔嚓一声,木节断裂,露出清嫩的枝肉。
望着男人绷紧的下颌,陆风试探着提醒,“世子,不如我们现在出去跟星澈殿下说说话,反正您与楚姑娘已是板上钉钉…”
“放屁!”魏星离咬着牙,“什么板上钉钉,我不过是她藏匿着的男人…见不得光的…”
“欢愉时,都不忘警告我,不准告诉旁人…”魏星离语气幽怨,“她也不想想…我哪来的旁人可说…”
陆风默,他那么大一个英明神武的世子爷,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逼在墙角偷窥的怨夫…
在楚意昭第三次下逐客令后,魏星澈端着那杯凉茶生气了,“我自认没有得罪过你,为何要这般拒我于千里。”
楚意昭笑的凉薄,“世子是皇亲,何论得罪。”
“南荣郡主如今可好了?”
她话题转的生硬,魏星澈不明所以,“已然大好,此事还要多谢你…”
“既然已好,为何殿下不肯履行当初承诺。”
“承诺?”魏星澈疑惑,“什么承诺?”
楚意昭冷笑,“陛下亲书,解救南荣郡主者,赏金口玉言一次,世子,你别说你不知道…”
魏星澈猛然一怔,“金口玉言…”
不肯履行!
联想到楚意昭反常的态度和父王心虚的表情,魏星澈霎时遍体生寒。
“那时,我被父亲责打,孤立无援,险些残废,本想请王爷履行承诺,求陛下允我脱府另住,王爷爱女心切,以边南联姻一事拒绝了我。”
楚意昭起身,“殿下,王爷不愿偿还承诺,我奈何不得,也高攀不起。”
“但好歹我也算救过你的命,请殿下看此两分薄面,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请吧。”
望着楚意昭厌恶的神色,魏星澈心口一窒,亮如星昼的眼眸逐渐暗淡。
他沙着嗓子试图挽回,“若我说…我不知道…”
“殿下”楚意昭笑的温柔,“楚侯外调的政绩已摆在陛下的御桌之上。过已三月,功却在当下,您猜猜,陛下还会应允我脱府的请求吗?”
魏星澈闭了闭眼。
“所以,您知不知道重要吗?”
男人失魂落魄的离开。
楚意昭冷哼,前世撕咬朝廷要员如狼衔弱兔,如今矫情个什么劲。
“还看…”
幽怨的声音从身后飘出来。
“别看了!”
衣袖翻裹,魏星离转到楚意昭面前,俯身压住楚意昭的唇角。
“唔—!”
楚意昭慌乱的推开他,环顾四周,常念送客,陆林不知何时跃到了远处的屋顶,坚如磐石,遥望苍云。
“你收敛些。”
她不想在人前做闺房之事。
“怕什么,除了魏星澈那个蠢蛋没人敢打扰我们。”魏星离眉眼低沉。
“他好歹是你王弟。”
“哼,谁跟他是兄弟。”
觊觎王嫂的小畜牲,
他也配…
魏星离压下心头的冷意,“他以后不会再来了吧。”
楚意昭想想,“吃了些苦头,应当不会。”
“你给他吃苦头了”魏星离眼睛一亮。
楚意昭推开他,转身端起魏星澈用过的茶杯,手心药雾辉洒,金色茶汤顿时转为木褐色,“借钱不还,收些利息。”
魏星离喜欢她偶尔显露出的狡黠,像只会咬人的兔子精,他轻抚着楚意昭的红唇,“消肿了?”
“上了药。”
“恩,再亲亲行吗?”
“滚吧你!”
暮色将至,怀春堪堪回转,楚意昭正在绣红,她为魏星离做的定情物,停留在小鸡的凤爪处…
天命缺织女。
“常念去顺天府寻人,衙差说你不在衙内。”
怀春眸底闪过丝复杂,“赵大人查出此事与宇文家有关系,被…被宇文家的家仆…打伤了…奴婢照看了一会…”
小姐,对不住,奴婢耽误您的事儿了”
“无妨”,楚意昭放下绣箍,秀眉轻皱,“赵曲也忒废物了,堂堂顺天府尹让家奴给打了,丢人。”
怀春垂着头小声辩解,“赵大人身手很好…”
暮色沉沉,常念端来烛台,明明灭灭的光影…
田守罗所持蛊虫有迷惑人心之效,中蛊之人,一个时辰内神智全无,任人差遣。
“迷魂蛊…”楚意昭喃喃。
还有这种好东西。
“方院长重修儒学典籍,原本敲定田守罗随行,但因出身低微,被负责此事的监生换成了秦公子。”
“他怀恨在心,听说边疆来的张如意,粗鄙无知,便心生歹念,自人手里购买蛊虫,想将秦公子推给张如意…”
楚意昭饮了口热茶,“漏洞百出。”
在上京毫无背景,竟敢谋害天子眼前的红人,谁信…
怀春继续道,“赵大人说,此事牵扯了权家…”
“小姐可还记得贺絮芳。”
楚意昭放茶的手一顿。
“卖蛊者,就是贺絮芳,也是她将秦公子的画像给了张如意。”
楚意昭的脑子稍稍一转,“为了权砚书。”
秦遂与权砚书是年轻才俊中的佼佼者,分领两派,一人是世家贵子,韧如青竹高寒。另一人是良臣之后,质若松柏常青。
天子宠臣,平分秋色。
朝内公职多悬,人人都想多分一杯羹。
贺絮芳该不会以为害了秦遂,权砚书就能独善其身,一家独大?
蠢货。
秦遂出事,秦淮安必会追查到底,顺着贺絮芳这个只鸟牵出权砚书,惹起两派纷争,一箭双雕。
楚意昭本以为秦遂的事,是汤山,至少与汤山有关,前世秦遂落的那般惨烈的下场,秦家消弥于上京。
于汤山,于权家,是天大的机遇。
可这般看,则不尽然了。
笠日。
田守罗用蛊害人,情形恶劣,君有令,善妒心毒,枉读圣贤书,判革除功名,七年刑狱,生不得再提笔写字,死亦不可以墨字入碑。
“张为打了两板子,回府了。”
楚意昭整理衣裙,“意料之中。”
张如意顶多是从犯,喜事将近,陛下不会给她没脸。
“宇文家如何。”
怀春面色怪异带着些不解,“赵大人只说,昨夜陛下宿在储秀宫…”
宸妃的寝宫。
楚意昭笑了一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