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
“我们已有预定。”
楚意昭嗓音疏离,收回在帏帽女子身上的视线,福身告退。
董琰婉见她走,也福身退进包厢。
两扇门合紧,不留一丝缝隙。
英挺的侍卫守在门前,抱剑而立。
魏星澈眉头微拧。
两人进包厢,四下无人后,女子将帏帽取下,露出一张洁白如玉的俏脸。
忽闪圆润的眼眸,亮如流萤,看向魏星澈时,眼廓形状与其如出一辙。
“王兄,阿明姑娘好像不太喜欢我们。”
南荣微微有些失落。
她央着哥哥出府,也有想见她的意思。
人是见着了,与她想的却不一样。
魏星澈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没有说话,楚意昭的敌意和不耐太明显,他连瞎话都编不出来…
“快看快看,新娘子出来了!”
南荣立刻被吸引,朝着窗外看。
“张如意”身穿红牡丹镶金裙,深红色的上衣裹着柔弱纤细的躯体,丝线织绣的姚黄牡丹开在裙面上,金带缠腰,手持一把双喜雀石榴花团扇。
富贵喜庆。
她盈盈出来走了一圈,秋波荡漾,羞怯的看了一眼众人,又退回了楼内。
一选看。
围观的人一阵喧闹,吆喝的吆喝,逗乐的逗乐,还有年轻浪荡的公子哥,红光满面的大胆示爱,上蹿下跳的像只猴儿。
董琰婉看的脸红,“张家姑娘的胆子真是大。”
楚意昭在人群里扫寻一圈,直到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才停住。
“不论其他,大胆寻爱确实令人佩服。”
她拾起一块梅花糕,红粉欲滴的糕体诱人食欲。
黛眉微蹙,楚意昭心里放不下方才的那声响,“陆林”
陆林走进,“小姐。”
“你去隔壁看一看。”
陆林领命走出,董琰婉不解,“怎么了。”
楚意昭道,“太安静了。”
“安静?”
“悦食居卖糕点茶饼,不供堂食,包厢只用来供外带的客人歇脚,若不是张家女招亲,这里几乎无人停留。”
“厢体简陋,几扇纸墙一糊,打个大点的喷嚏都听得见。”
上楼时各包厢都隐隐约约传出些说话声,或者椅凳移位声。
“可方才那东西掉了之后,屋内竟然连个喘气喧闹声都没有…”
董琰婉福至心灵,
遇仙楼有热闹,悦食居的包厢早在半月前就被各家定售一空,能上二楼者,非富即贵,怎么会连随从侍女的收拾脚步声都没有。
“你怀疑有人突生疾病?”
只有昏迷的人才会毫无动静。
楚意昭道,“恩,只是猜测。”
时辰将到,董琰婉看向窗外,“确实有疑,等她抛完,咱们也去看看。”
“耶?这张如意逛了一圈,怎么又逛了一圈,时辰都到了,还抛不抛。”
楚意昭随声看去,绣台上空无一人,二次选看后,红云又进去了。
里里外外的转。
难不成是张如意没看上?
长久的等待,人群显露出一些急躁。
“张小姐怎么又进去了,还抛不抛啊。”
“美人如花隔云端,诸位要有耐心。”
“难得有个千金小姐愿意下嫁,这球可不是普通的球,而是登天梯,等等怎么了。”
“她这一圈一圈转,不会是没看上咱们吧。”
“你长那么丑,看不上不是很正常”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丑!”
“我撕烂你的嘴!臭卖药的。”
“杀猪的,你敢打我,我打死你!!”
“哎哎哎,踩我脚了,看着点!”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骚动,像浅河泥潭里的鱼,摆着尾巴踢了下水面,溅起泥花与圈圈波澜。
楚云禹立于最前端,长身玉姿,分毫不受打扰,犹如崖前青树。
瞧着张家女一圈一圈的走,平静的眼眸泛起丝涟漪。
背握在身后的手,掩在披风里,攥出了血色。
“大小姐,又怎么了,没一个看上的?”红云拿着团扇着急。
张如意把玩着一颗红锦六面绣球,缝隙处坠着黄色丝锦,金黄的丝线随着摇摆,不停的上下晃动着。
摇的让人心发慌。
“看上了”
张如意经过这些天的养护,白了许多,她随意的提了句,“底下那个穿青色披风的”
红云走到窗前偷偷去看,一张如冠玉般的脸,霎时闯入心扉。
是他。
湿润的眼眸不可控制的颤动,又急急忙忙的垂睫遮掩。
“是楚家的公子?”
张如意冷笑一声,眼神阴狠,“是,楚意昭的大哥。”
“高贵的像朵云,我最喜欢这种清冷冷的小白脸,玩起来最刺激。”
“可惜就是年纪大了…”
红云僵着背听她说话,“那小姐的意思…”
张如意不耐烦的踹向一个吊梢眼的侍从,“不是说有好货吗,人呢?!”
侍从被踹的腰椎生疼,眦着牙赔笑道,“马上马上,小姐莫急,街口人多,有些堵。”
“快点!”
“是是…奴才去催一催。”
张为跑下楼,走到后门,被拥挤的人潮堵的严严实实。
腰臀还隐隐作痛,他烦躁的啐了一口。
什么狗屁小姐,脸都不敢露,五大三粗的泼妇,还值当这么多人来看。
想着自己的任务,他认命的朝里猛扑,踩着人脚挤进去,
“让一让!让一让!挤着老子让你们好看!”
陆林推门而入,“小姐,出事了。”
楚意昭看清屋内的情景,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情逼不成改谋杀?!
董琰婉关好门,走过来,蓦的杏目圆瞪,一声尖叫被压在手帕里。
惊恐的掩住嘴,董琰婉颤抖着指向倒在地上的人,“秦遂…”
她想要上前查看,被楚意昭拉住,
“看他手腕。”
凌乱的地板上,一个碎裂的青瓷盘,散落的豌豆黄,糕渣混合着细碎的瓷片,铺撒在男人手边。
青衣男人侧倒在地,俊秀的脸平静安和,没有丝毫波动,仿如沉入梦境一般。
令人惊悚的是,他裸露在外的劲白手腕处,血迹斑斓,一截深灰色的虫子正在其中翻滚啃食,零星的血液迸溅在黑木板上,说不出的诡谲阴森。
董琰婉又嗷一声,“虫!”
“是蛊”
“蛊!”董琰婉往后退了一步,盯着那条小虫,鸡皮疙瘩猛的炸开,“上京城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好恶心…”
楚意昭的眼神寻向四周。
绕过圆桌,秦遂的脚后躺着另一个人,灰色书生服,腹前衣物有块大大的脚印。
“属下敲门时,他表情奇怪,屋内散发着血腥味,属下怕出事,撞了进去,他还想杀我,被我一脚蹬晕。”
陆林解释道。
“做得好”楚意昭夸了句,视线定格在一盆鲜艳的兔耳花处。
她走上前,轻嗅,一股细微的嚅臭味。
像宋启川的汗脚臭鞋…
草。
董琰婉大着胆子往前挪了两步,血滋糊拉的手腕,看着就疼。
“阿明,送医馆吧…”
楚意昭在灰衣男手边,捡起一把短匕,
“等不及了,悦食居正对遇仙楼,外出路口被堵的水泄不通,何况普通医馆不会治蛊,秦大哥手腕里的虫已有躁狂之相,再不挖出,会有性命之忧。”
“啊?”董琰婉惊忧道,“那阿明你会吗…”
“略懂一些。”
楚意昭面色沉静,有条不紊的安排,“怀春去报官,陆林去秦府通知秦大人夫妇,阿婉,你命人去厨房搬一盆炭火,快去快回。”
“是”
众人退去。
董琰婉孤零零的站着。
“阿婉,你过来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