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清楚,爹不告诉我,他说小孩子听了会做噩梦。”
“或许你可以问问星离世子,以他的身份,在那场宴会上也说不定。”
楚意昭坐在马车上,细细思量董琰婉的话。
连董琰婉都知道,应当不是什么禁忌。
可偏偏又如云坠雾的说不清道不明。
楚意昭带着大包小包,回小院,进门看到令舒与魏星离站在古楸树下,小黄狗乖巧的蹲在旁边,将将与两人小腿一般高。
“大黄”楚意昭唤了声。
这是她随口取的名字。
两人一狗同时转头看过去。
四条腿跑的就是比两条腿快。
大黄蹬蹬的奔过来,楚意昭蹲下身揉了揉它的头。这狗似乎不会叫,吃饭撒娇从没听见过汪汪声。
安安静静的一条狗。
楚意昭都想抱只幼犬养了。
大黄被摸的眯起眼,伸出舌头作势要舔楚意昭的手心,下一瞬被快步上前的男人拎着后颈丢了出去。
翻滚几圈后,大黄迷迷瞪瞪的发出了第一声哼唧。
“你做什么。”楚意昭瞪着始作俑者。
魏星离拍了拍手,“不干净。”
“我给它洗澡了!”
“跟洗澡没关系”
“它爱吃屎。”
“它爱就…”
楚意昭说到一半卡壳,凤眼瞪的滴溜圆,看看伏趴的黄狗又看看魏星离,“你怎么知道…”
“我亲眼所见,拦都拦不住。”
魏星离回忆起那个画面,有些不适。
他问楚意昭,“没舔过你吧。”
养狗的计划瞬间破碎。
楚意昭龇着牙难受,“没”
“但是…”
“啊啊啊——!!!”
身后传来一声如梦初醒般的惊恐哭号,巧玉举着手,跑向后院,残影过处,哀嚎回荡。
但是它舔过巧玉的脸…
“既是赵大人的狗,怀春,你赶紧给人送回去吧。”
楚意昭依稀也猜到这狗与赵曲有关。
他可真会养。
“是”
怀春老老实实的溜着大黄走,绳子都牵最末端。
楚意昭瞧着一人一狗的背影,想到昨日的三十两和一包栗子糕。
她胡诌的三十两,赵曲还了。
那日她听到魏星离说赵曲,突而想到,前世楚怀手里有一能人,名叫赵卓,擅长仿人笔迹画迹。
他说过有个弟弟在顺天府当差。
那时郑适得了祛疤方子,制膏卖药,有疤的想祛疤,没疤的想美容。几个月下来,山崖下的零莲草,就被采完了。
没有原料,郑适就改药方。
天清道医本就是险中取胜,天光的药方药性更是环环相扣,何为主药,何为辅药,剂量几何,动其一则生毒性。
改药后,没出三日,就死了一位小将军。
巧的是,这位将军家与郑适早有旧怨,本不愿从其手里购买祛疤膏。
可侯府有心巴结,从中勾兑,再三保证,才引出了这档子事。
事发后,郑适被主家当场砍杀。
侯府压不住势,就寻了替罪羊。
赵卓出场,仿了楚意昭的笔迹向郑适赠送毒方。她被楚云煦亲自押送去那位小将军的灵堂,跪了三天,任其族人踢打出气。
那次她断了三根肋骨,皮肉软烂如粥,腑脏受损,咳血不止。
最后是那家老夫人看不下去,告了太后出面,才平息此事。
楚意昭的回忆里,日光藏于云棉处,朦朦细雾中,陌生的男人来见了她。
他报名赵卓,是楚怀的幕僚。
那是她们唯一一次见面。
“纪家只是想出口气,小姐您有太后做靠山,顶多挨两下打,不会送命。可侯府若摊上杀人的罪名,会影响侯爷名声官途,于亲于礼,您都是最好的选择。”
楚意昭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气愤的指着要报官抓他。
赵卓不以为意,“我弟弟在顺天府当差,您报官就是自投罗网。”
顺天府的弟弟。
原来是赵曲吗…
“阿明。”
碎玉叮咚。
楚意昭霎时回过神,转头对上那双担忧的桃花眸。
魏星离在外面跟令舒说话,不知何时来到身后,
修长的指节将小姑娘鬓边的碎发拨至耳畔,他轻声问,“身子不舒服?”
在楚意昭摇头后,魏星离注视她良久,抬手轻抚了下女子冰冷的眼角。
泛起的血色还未曾从眼角褪去,湿热的水光洇于指尖。
令舒在跟常念说话的声音不大,细碎的音节裹着寒风,形成吵嚷的杂闹。
日光消弭于天际。
魏星离的心一点点下沉,眉峰间戾气初现,“有人欺负你。”
楚意昭拂开面上的手,声音糯糯,“没有,我就是没睡好。”
放屁!
眸色冷的不像话,魏星离俯身将她反扣在怀中,“你当我蠢?”
“没有…”
楚意昭挣扎了两下,男人纹丝不动。
面上一痒,带着薄茧的拇指轻轻刮抚在湿润的眼角,“没人欺负,你哭什么。”
楚意昭沉默,她哭了?
也是,那些人打的那么狠。
光是回忆就让人疼的想哭。
小将军的爹是个武将,死在了边关,他被族人养大,情谊匪浅。
楚意昭记得,那家族长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石磨一样的脚重重的踩在她肚子上,透过肉,砸断了骨头,皮肉筋骨瞬间炸开,呼吸的缝隙都透着干疼。
细细密密的松檀香,包裹着她,让楚意昭觉着很安心,她有些累,脑袋顺势贴靠在男人的手臂上,
“我想到以前的一些事。”
楚意昭闭着眼,“一些不美好的事”
“他们总是欺负我,明明我什么也没做错。”
楚意昭没撒谎,她昨夜确实没睡好,脑袋下的肉枕硬纫适中,闭着眼起了些困意。
以前。
楚家…
魏星离眸色沉冷幽森,屋内无人掌灯,昏暗的光线给那双深邃的桃花添了几分阴戾雾霾。
楚家父子嘴巴不干不净,夺钱抢利,兄长的聘礼还要妹妹出…
楚夫人更是偷龙转凤,不可理喻。
由此可见,他的娇娇在楚家受了多少委屈。
手臂上的重量下沉,均匀轻浅的呼吸声落在耳中。
魏星离面色松动两分,眉间绕上一抹柔色,“还真睡着了…”
他俯下身,长臂穿过女子的膝窝,将人打横抱起。
娇软的人儿一落到床,便嘟囔着嘴,往里滚了两圈,咣的砸在扑叠好的锦被边。
留给魏星离一团乌黑的背影。
魏星离笑骂,“没良心的小东西。”
…
折戟沉沙,刀剑披朱。
魏星离眉峰微凝,吩咐道“去查查赵曲,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
那只吃屎的狗,成了精一般聪明,会被人捡走…
除非赵曲明日就死。
脑中一团乱麻,魏星离浑身的戾气无处发泄,“再去查曲阳侯府,堂堂侯爵府邸,穷的叮当响,瞧瞧是那位公子跑去吃喝嫖赌,败光了家产,把他的手剁了!”
陆风应是。
两人行程满满,无聊枯燥的日子陡然变得忙碌,再次路过正堂,听见娇笑说话声,魏星离眼皮都没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