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星离快步流星的进屋,朱红外氅随风飘在身后,宛如一只翩飞落地的蝴蝶。
怀春和巧玉极有眼色的退下,顺道抱走了楚意昭怀里的狗。
魏星离余光晃了眼那只黄狗,总觉得在哪见过。
黄狗对着他吐舌头,眉心两点白,秀眯眯的。
魏星离脸色一僵,
这不那谁的狗吗。
爱吃屎的那只。
“…”
青色光芒攫取视线,魏星离没再管它,拂衣坐下,看着楚意昭
“这副头面,时间赶的紧,我也觉得过于粗糙,若你不喜欢就搁置,赶明儿寻一副红松的头面送你”
青绿松高品偏山青色,可再青也是绿系,他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楚意昭心内抽气,绿松稀有,红松更是百年难遇。这人随口两句,就是千金之物,不知道因为平西王府的金山在越王府的后花园呢。
她阴阳怪气,“殿下好大的手笔。”
魏星离上挑的眼角垂落,拖着长音意图撒娇“阿明…我昨晚…”
“行了”楚意昭打断他。
昨晚的事,她不想再提。
魏星离脸色有些苍白,“阿明,你让我解释…”
楚意昭蹙眉道,“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我总是介怀。”
昨日是她鲁莽,为色所迷,今晨她细细想了,于礼于节,确实不该如此,纵使魏星离命不久矣,也是个读圣贤书长大的正常男子。
“我收你的礼,也让你进门,其余的,你莫要再提了。”
魏星离见她这样,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似乎是好事,又不像。
皱眉思忖半晌,魏星离弯唇笑了笑,“嗯…你不舒服,我便不提了。”
有些事不需要讲的太清楚,阿明总会知道他喜不喜欢。
魏星离将一层头面端起放置别处,二层里厚厚的一层金光便显露出来。
整整夯实的三十块金条,坠的楚意昭眼珠子乱颤。
魏星离道,“那幅头面的图纸是我画的,本想着造个应季的花鸟,后来想想寒梅孤傲,残菊清苦,你大约不喜欢。”
“便用你忠爱之花。”
“这些金子…”
男人弯着眸子,神色温和柔顺,艳丽的长相融成了清润俊秀的暖玉。
“是给你的零花。”
楚意昭张着嘴,她想赞美这幅由男子亲手制出的绘制出的花样。
可这盒金条实在太过晃眼。
她低声道,“我有钱。”
“嗯,你是最富贵的小姐。”
魏星离笑应道,“可堂堂侯府小姐被我拖在这小院里,吃穿用度应由我负责。”
楚意昭结舌,她环顾四周,屁股底的软垫、桌上的茶盏、杯中的茶叶、耳上的明珰,甚至这房子都是出自魏星离的私库。
还要怎么负责…
这人大方到让她心底发虚。
而且…
楚意昭弱弱的问,“你哪来的这些钱…”
魏星离精致体面,吃穿用度非珍即贵,四令之果,四地之纺,四珍之玉,招手即来。这人花钱已不能用流水形容,而是九天山巅凌空倾泻而下的飞流瀑布。
“如此花销,莫不是把越王府搬空了…”
楚意昭继续猜测。
魏星离轻轻挑眉一笑,“怎么,怕我养不起你?”
楚意昭嘴角微抽,“不敢”
我怕你拿金子砸人。
魏星离笑着给她喂定心丸,“我还没沦落到用越王府的钱。”
“这些年我盘了不少铺面,母妃留下的店面庄子也在,盈利很高,足够我们挥霍。”
总会…给你留些什么。
魏星离在心里默默想。
他嘴角轻轻扬起,眼神痴眷的盯着小姑娘颤动的清眸。
小姑娘看着精明,内里却是朵憨直的蘑菇,不管来人是谁,夸她两句,就摇摇晃晃毫无保留的冲人开伞。
令家父女与她无亲无故,她摇着小伞暗里搭了多少把手。
傻蘑菇。
楚意昭从金条上移开目光,给予肯定,“经商奇才。”
转而又奇怪的问,“你是越王府的世子,不用公中帐吗?”
魏星离托着脸散漫的应道,“不用”
楚意昭尤觉得奇怪。
男人半阖着眼,不想多说。
楚意昭点到即止,
每个人都有不欲与人知的事。
“遇仙楼的事如何?”
今日初六,左府启程回黎川老家祭祖宴客,后天就是绣球招亲的日子。
魏星离娴熟的勾住楚意昭的小指,语调懒散,“初八成婚,十五入洞房,若楚云禹有本事,年前能拟个娃娃出来。”
楚意昭轻嗤,“楚云禹连聘礼都拿不出来,还能指着张如意乖乖入洞房?”
“齐珩那个侧室很受宠,送了楚家不少东西,楚云禹有几分小聪明,聘礼难不倒他。”
指如削葱根,魏星离侧头看着交缠在一起的指节,细细的想,
葱是什么味道?
…
平日里,魏星离会留下用膳,睡午觉。若楚意昭出门,他孤单一人,便不会留下。
董琰婉来找她时,魏星离正好用了药,精神不济,准备休息。楚意昭以为他会回南院或者越王府,未料到他要歇在小院。
“行,那你好好睡觉,等我回来给你带好东西。”
楚意昭笑的温柔,脆生生的声线带了些少女的娇俏,逆光而立,浅白色绒毛领蹭在脸颊处,乖乖嫩嫩的。
魏星离想伸手摸摸她的脸,手却抬不起来,眼皮沉重,不可控制的缓缓阖起。
意识消失的前一刻。
魏星离有些后悔。
箭矢穿破经年的风萦绕在耳边。
他想,下次一定跑快些。
冬月已到,街上来来往往多了些摊贩与大包小包采买的人,比平时热闹许多。
“将至年关,竟还未下雪”董琰婉掀开窗帘去看。
楚意昭回忆,“过完十五,应该就会下了。”
闻言,董琰婉调笑道,“你去道观还习过观天象?”
“敢不敢打赌?”楚意昭挑衅,她现在可有的是钱~
“我不跟你赌,冬天总是要下雪的,不下雪,陛下就得去祭山了。”董琰婉小声嘟囔着。
楚意昭啧啧两声,“你胆子越发大了,天家都敢调侃。”
冬日不下雪,春夏必有蝗灾,天生异象,御史必弹劾掌权者为身不正,帝王就得祭天罪己。
董琰婉嘿嘿两声,“咱俩谁跟谁,你又不会说出去。”
瞧那没心没肺的样子。
楚意昭找事,“你不是跟言姐姐最好,跟我套什么近乎。”
“可冤死我了,她今日启程回乡,我都没去送,这不是来找你玩了。”
楚意昭疑惑蹙眉,她与左穗言之间有龃龉,不去就不去了。
这人为什么没去。
许是楚意昭的眼神太过直白,董琰婉一下就懂了,她解释,“昨日上林街偶遇,说了两句话,算是告别吧,哦对,她还想去找你来着,被我拦下了。”
“她找我做什么。”
董琰婉猜测,“大约是离别的愁绪使然,多了些人生无常的感叹,总是想见见亲近的人”
“她过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