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锋呼啸而至,常念耳朵一动,下意识的回头看去,银光骤然逼近,长剑后的黑衣人眼神狠厉。
眼见锋利剑刃逼至眼前,身子比脑子快,矮身一缩,长剑划空,黑衣人见状,直接转手往下砍,势要破肉见血。
“哎哟我!”
常念惊叫着,慌张的往旁边一滚,扑在了巷旁的杂堆上,噼里啪啦的杂物箩筐落了一地。
混乱狼狈中,手肘不小心撞在了坚硬的木块边旁,常念疼的直抽气,他赶忙摆手,“喂喂喂,我不跟你玩了。”
“少废话”黑衣人举起手中的长剑,向着常念猛扑过来。
突而一阵白雾袭来,黑衣人鼻间窜入两丝苦香,高举的长剑哐当落地,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子就软了下去。
“这…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瞪着眼怒喝,
方才抱头鼠窜的清秀少年,姿态闲适的靠坐在杂堆上,“都说不跟你玩了”
他起身轻盈的跳下来,走至人前,抱臂俯视,
“说吧,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不言。
“不说?”
常念嘴角上扬,“那就算了”
“小姐说,不说话的人是死士,可杀。”
抽出袖中匕首,利刃出鞘声震的黑衣人身躯一抖,双眸猛然睁开,决然的眸底碎开一丝裂缝,现出几分惊恐。
“别…别…!!”
“周家”
“是啊小姐,那人就是这么说的,奴才捅了他三刀,都没改口。”
楚意昭坐在桌边,怀里抱着只黄狗,随意的撸了撸狗头,“陈家被围的水泄不通,求助姻亲也正常。”
世家嫁娶,要门当户对,求的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周家出手干预流言,不多久,鲁国公府应该也要出面保全陈楚威了。
好在宋启川已入宫受了封赏,
保就保吧,陈楚威还有用处。
“酬劳记得多要些,平西王府富贵扎实,多张张嘴,娶妻的聘金都有着落了。”楚意昭跟常念说道。
为平西王办事,不说升官,发财是肯定的。
常念瞄了一眼楚意昭身旁的人,语气羞赧,“娶妻…奴才还小呢。”
巧玉恶寒,“你比小姐还大一岁,可别装了。”
常念不服气的反驳,“你不也比小姐大一岁,有什么资格说我。”
“哼”巧玉白眼,“你管我多大,我又没想着嫁人。”
“?!”
“怎么能不嫁人”常念急道,“不嫁人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一辈子陪着小姐。”巧玉理所当然道,“现在是丫鬟,以后是姑姑,尊贵体面,干嘛要嫁给男人困于宅中劳苦受罪。”
巧玉想的清楚,连郡主小姐金枝玉叶都会被男人蒙骗,受尽委屈,遑论她这种贱籍的丫鬟。
与其嫁与匹夫草草一生,她宁愿时时刻刻跟随伺候香软软的小姐。
“怎么就受罪了,这世上还是有好男儿的”常念争辩道,“小姐你说,这世上是不是还有好男儿!”
他急的像只跳脚猴,楚意昭福至心灵,眨了两下眼,“当然,巧玉你不能一棒子打死”
“世间好男儿多的是”
“譬如常念、陆风、陆林,身边的人都不算差啊”
她撸着狗头给常念搭了条线,为避免尴尬还加了两人进去,太聪明了。
楚意昭暗赞自己。
她笑的灿烂,却不知就是这一加,加的通天大道变成了萝卜坑。
常念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巧玉心内空空,对楚意昭的话没啥感觉,“是有好男儿,但也有好女子,总是轮不到我的。”
常念一愣,猛的憋红了脸,
这个棒槌!
算了,直接说吧!
刚要张口说话,两声震耳的敲击在身后响起。
众人寻声看去,陆林面无表情的持剑抵在门框。
“何事”
见楚意昭询问,陆林放下剑,跨门而入,无人瞧见,剑柄移开后,素色木框上多了两道坑辙。
陆林单手托着个大宝匣,不着痕迹的略过红脸少年,将匣子放在桌边,
“小姐,有礼。”
楚意昭的目光落向那礼,观察片刻,差点气笑出声。
梨花木,
喜鹊压海棠。
怀春惊讶,“这不是那日倩阳郡主送来的匣子吗?怎么今日又送来了”
她上前摸摸,“比那只大好多。”
“小姐,这是郡主送来的诊金?”
诊个屁金。
楚意昭咬牙,死骗子。
怪不得。
她一直疑惑魏星离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曲阳侯府外,原来是前脚送了东西,后脚过来监查…
“魏星离呢”
陆林听到这个名讳,耳朵有些麻,“殿下在门口”
“他倒是自觉。”
楚意昭想到昨夜那个吻,心绪复杂。
陆林见楚意昭没有开盒的打算,念及故主旧情,多说了两句,
“殿下说,他会一直等在门外,等小姐消气谅解,他再进来赔罪,免得惹了小姐不快”
楚意昭冷哼一声,“若不谅解呢。”
陆林顿了下,表情难言,“殿下说…早上不谅解,他就下午来,下午不谅解,他就晚上来…”
“一日三顿…总能求得小姐给口饭吃…”
言毕,屋内肃然一静,怪异的眼神落在楚意昭身上。
楚意昭眉心狠跳,额旁隐忍的青筋凸起,眸底泛起几分羞恼难堪之色,
“他胡说什么,我还能逼得堂堂世子跑去要饭!”
“让他滚!”
陆林听话的应了是,刚转身又回头问,“那殿下若是下午再来呢…”
还滚吗…
这话他不敢问出声。
楚意昭闭着眼,重重的吐了口气,沉默片刻,“让他滚进来…”
“是!”
陆林走后,怀春瞧出楚意昭的心思,便自说着好奇,逾矩打开了宝匣。
楚意昭没阻止。
喜鹊压海棠的匣子,分了上下两层,怀春刚掀起第一层,惊艳的呼道,“小姐,你快看!”
楚意昭扫了眼,蓦地定住。
华丽清雅的一整套夏荷跳珠头面,堆堆叠叠填满了匣盒。
拳眼大的青绿松石为主石,南山月牙玉做跳珠,金丝银线裹扎,嵌金累丝镶珐琅彩。
细细看去,挑心、掩鬓、草虫簪皆以青石打磨细琢,花钿步摇精雕成圆润荷花,以珍珠彩玉做伴,下坠月牙白石跳珠。
轻巧玲珑,大气盎然。
姚城青绿松石,以青山湖水两色为上品,满妆面错落有致的青绿,雅致高贵,沁人心脾,仿若浸画春雨水荷于其上…
“天呐,这等做工,得花了多少心思…”怀春咂舌。
她跟着楚意昭出入宫庭,贡品珍宝遇过不少,这般细致精巧的头面,连荷叶边的纹路都刻画入微,简直世所罕见…
楚意昭有点消化不良,雕工精湛,巧心妙思便也罢了,太后送的那盏莲花台亦是精妙无比。
让楚意昭心惊的是这套宝石。
青绿松石产出稀有,魏星离上次已经送了一大颗品质绝佳的原石,这次又打磨了整套头面,像掏空了平西王府。
而作配点缀的南山月牙玉、南湖白珍珠、渠安珐琅彩,亦难得一见的珍品。
其中价值不是千金可比拟的。
楚意昭怂了,这套头面若是带出去,恐怕江南大盗,江北飞贼就要住在她头上了。
她爱财也惜命。
正考虑收不收。
怀春指了下盒底,“小姐,有张字条。”
楚意昭看过去。
一张纸筏,两句行草,
缀诗曰:
此花此叶常相映,
翠减红消愁杀人。
娇娇谅我—
最后一句写的旖旎暧昧。
什么狗屁昵称。
楚意昭看的脸红,伸出食指按住那四字。
剩余的两句,
迹如龙腾,势若银河。
明明是写来低头认错,偏偏又带着几分破竹杀伐之气…
嘴角上扬,
还说不是煞神。
怀春瞧着自家小姐弯起的眼眸,便知郁气如浮云,化为清风飞走了。
她笑道,“世子有心,四时花令,知您独爱夏日花”
楚意昭嘴硬,“寒冬送荷花,亏他做的出来。”
“阿明不喜欢,我重新送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