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戏调初微拒

梧桐树下,青衣执黑,紫衣执白。

厮杀方寸地,不语两相知。

黄叶飘落于棋盘之上,素手轻拂落叶,小指微动,楚意昭眨了两下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殿下,该您了”

对面的男人眼未抬,指尖轻按,将挪位的两颗棋子归了原处。

“殿下…您都赢了三局了”楚意昭气闷,两腮鼓鼓,像只失了果子的仓鼠,“就不能让让我?”

“不可耍赖”

男子嗓音澄澈,带着些坚决的严肃,尾音缭绕似乎又夹着笑意。

“我总是输…没劲儿”楚意昭挎着脸,拨弄着棋盒里寥寥几颗白子,

“吃您一颗子,真是不容易”

魏星离两指夹白子,按在十字线上,嗓音轻缓,

“是你要下棋,输了又说嘴”

“若是玩不起,我认输便好”

他摊开双手,眸底含笑。

“胡说!谁说我玩不起”

楚意昭不服输,伸出手哗啦一声钻入棋盒里抓了一颗黑子,捻在指尖翻转,秀眉紧蹙的注视着棋盘。

瘦长的大手搭在膝盖上,指尖的暗影垂在纵横交错间,楚意昭扫量的眸子一亮,抬手落棋,

棋盘之上,瞬息变幻。

黑子破局,白子围锁,

棋成。

女子娇笑一声,起身抚掌,

“我赢了!”

“世子,老马失前蹄,我可是只学了三个时辰,”

魏星离见状,手抵眉心,作懊恼之色,

“大意了”

风送凉意,花落飘香,女子笑意盈盈站在树下,美如谪仙。

藏进眼中,魏星离有些迷醉,低低的叹声,“栽了”

自茶桌上拿起暗红锦盒,

“愿赌服输”

盒内静静躺着一只秋日海棠玉簪,温润的羊脂,栩栩如生的雕工,都印证着它的价值不菲。

本想直接送她,楚意昭却心血来潮要与他手谈。

臭棋篓子,

输了几局还要生气。

作弊耍赖也不知道长点心,推活棋入死位,亏她干的出来。

魏星离突而觉得无奈,又觉得好笑。

他三岁识字,四岁习棋,九岁破玲珑。

竟有一日还要盘算着如何输给对手…

盒中玉簪圆润温和,魏星离眼神一动,有时候输,并不是一件坏事…

云海翻滚,纤尘未着,丹桂浮香而落,像飘着香味的雪。

魏星离拿起玉簪,起身走到女子身前,巍然挺拔的身影瞬间将人牢牢罩住。

男人缓缓俯身,松木檀香袭来,楚意昭的心跳陡然空了一拍,不自觉的想要后退,下一瞬,强有力的手臂搂过她的腰肢,直接将人竖抱了起来。

“世子…”

身子倏尔临空,楚意昭吓得双臂紧紧缠上男人的脖颈,整个人芍药花苞似的攀在魏星离怀里。

男人喉间溢出一声笑,温朗肆意。

拿着玉簪的手扶住女子悬空的腿弯,将人一点点按在自己身上,温热的身体隔衣相贴,魏星离嗓音低沉暗哑,

“唤我行聿”

楚意昭羞的不行,面颊滚烫。

聿修厥德,

他这副样子哪里有德…

“登徒子…”

楚意昭伏在男人肩上,低骂了声,惹的男人朗声大笑。

环佩叮当,珍珠步摇颗颗晃动,在日光下交错生辉。

魏星离将人扛到树上,粗壮枝桠间刚好坐进一个人。树枝高度到魏星离胸前,楚意昭坐进去,比魏星离高了半个头。男人仰头瞧她,目光深邃,仿若埋藏着夏日月夜的漫天繁星。

他将手里的玉簪递到楚意昭面前,语气悠然,

“愿赌服输,请姑娘为我簪发”

秋月海棠柔美精致,她那时随口出溜了一句胜者为败者簪发,只是想看魏星离出丑罢了……

现在倒成了他耍流氓的由头。

看着发簪,楚意昭脸憋的通红,视线移向男眼前的人,那张俊美的脸,微挑着眉,眸底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揶揄。

她气急,抬手捶了他一下,

“放我下来”

怕给这老病秧打坏了,粉拳还收着力,对魏星离来说,如同挠痒痒一般。

他仰着头,长眉秀眉,薄艳的皮相美的惊人,眼角微压,隐隐带着蛊惑之意,

“阿明,唤我的名字…”

“我什么…都听你的”

清澈的嗓音低缓沉诱,甚至带着丝媚意,楚意昭耳朵酸麻,差点软了身子…

妖孽…

风拂叶落,纷纷洒洒,梧桐枝干丰姿清雅,树上人隽秀如仙,低眉娇嗔,

“行聿…抱我下来”

含哝软语,入耳便觉热流涌动,魏星离嗓子干哑,眼角瞬间涌上抹红意。

长臂一揽,软腰入怀,带着不容抗拒的急骤之意将人紧紧箍在身前。

“楚阿明…”

“你是我的了…”

郎君拨弄相思调,

正听梧桐叶落声。

恶狠狠的警告,犹在耳边,楚意昭心底发凉。

魏星离是个疯子,她不是见识过吗…

血流满地的青山院…

她是昏了头了…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阿明,阿明?”

董琰婉见人愣住,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楚意昭猛然回神,磕磕绊绊的,

“怎…怎么了?”

董琰婉笑道,“没怎么,我是说,见你一面可不容易”

“你这些时日在广音寺疗伤,可算回来了”

“只是…你怎么会住在这里?”

这里…

楚意昭扫了眼周围,

还不是那位爷的手笔。

芙蓉绣坊出了些问题,楚云禹也在侯府里逍遥,她不能老是窝在南院,伤好的差不多后,就向魏星离辞行。

魏星离沉默了很久,黑沉沉的暴戾,脑子里的画面,清晰深刻,楚意昭打了个冷颤。

后来魏星离说,楚意昭住在外男的宅子里养伤,会对名誉有损,她其实并不在乎,名声或好或坏,于她已无益处。

魏星离又说,他在乎。

没两天城中就有人传,曲阳侯独女从广音寺疗伤归来,广音寺住持亲自为她熬粥祈福云云,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她既已“归”来,闻声而来的拜帖飞花一般落在桌上,本想搬去太后赏的院子里待两天客,再回府。

谁知魏星离大手一挥,将南院对面的宅子买了下来。

年近八十的老侯爷,话都说不利索,被人硬生生抬出了家门…

董琰婉疑惑的脸尚在眼前,楚意昭叹了口气解释道,

“楚莹雪婚期将近,侯府无主母,我回去,必要操持她的婚事。好便万事大吉,若哪里做的不顺心,哥哥又会怪我”

“说的也是”董琰婉捏着帕子,颇有些义愤填膺,“她做出那种事,落到如此下场,也算是惩戒。你此时回去,难免惹的一身腥”

“惩戒?”楚意昭笑的薄凉,“她得偿所愿的嫁于心爱之人,锦衣玉食,神仙眷侣,怎么算是惩戒呢”

董琰婉皱眉,“一个侧室,名声尽毁,进过牢房,又无娘家依靠,光是孟阳长公主那关就过不了…”

楚意昭神秘一笑,“你且看着吧”

“我来的巧?两位妹妹都在呢…”

清脆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两人闻声看去,门外女子红衣明媚,笑意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