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在”
楚莹雪裹着浅蓝色披风从殿外走进。
她鬓下发丝松散开,绑着两根彩绸,身型纤弱,微微有些颤抖。
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心虚。
“臣女楚莹雪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臣女排了个舞蹈想要献给陛下和娘娘,刚才去偏殿换了衣服”
楚莹雪的头垂的很低,以至于错过了那位惊才绝艳的大才子,瞬间发白的脸色。
权砚书难以置信的盯着跪在殿中央的人,又艰难的将视线移向楚意昭,眸底盛杂着万分复杂的情绪。
震惊,不解,愤怒甚至夹杂了几分哀痛。
他想说些什么,却感觉胸腔被一块巨石压住。
是他自己认错了…能说什么。
千言万语被堵在嗓子里。
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犹如一片羽毛,缓缓的陷入无尽的泥藻中。
权砚书魂不守舍的样子被高处的一双眼睛尽收眼底。
察觉到打量的视线,楚意昭回看凤位上的沈霓,后者平垂着眼,并未看她。
楚莹雪还在跪着。
元安帝不太高兴,但贵女献艺,更换服装是常事,他也没揪着不放,
“既然你已经换好了衣服,那就跳来看看吧”
“是”
楚莹雪站起身,掀开了身上的披风。
浅蓝色披风坠下,露出了被绸衣包裹的身体,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白花花的一片。
偌大的宫殿瞬间鸦雀无声。
权砚书霎时攥紧了拳头,眉心紧蹙。
待看清楚这人身上的舞裙时,安静的殿内此起彼伏的响起了吸气声和议论声。
“嘶…”
“这裙子不是…”
“这谁家的姑娘,胆子这么大”
“她不是配了权砚书吗…”
高座上的人脸色俱是一变,不少知情人偷摸的观察着那位的脸色,魏煜看向沈霓,目露担忧。
就连齐珩都隐隐变了脸色。
楚莹雪还无知无觉,抬手弯腰,随着乐声摆动着腰肢和手臂,玉足轻起,仰身而下,舞姿柔媚,衣带飞舞,裙尾飘风。
楚莹雪跳的并不好,至少没有那位吴侧妃的飞絮舞来的妙。
可元安帝就是看入了迷,煜旁人不同的是,那双眼里没有看见美人的垂涎迷离,充满了缥缈的怀念。
楚意昭托着脸看。
宸妃娘娘年少时善舞,每次宴会都会献艺起舞,这支惊雀舞是她的独创。
据说是宸妃入宫时,为元安帝跳的第一支舞就是惊雀舞。
可惜一辈子也只有那一次,后来宸妃摔断了脚踝,不能再跳舞,中宫又与宸妃不睦,无人敢在这两位面前找不痛快。
陈年旧事,知道的人不多,楚意昭偶然在太后那听了一耳朵。
前段时间,听闻楚莹雪在寻奇巧之计,她特意去找了教坊司的老嬷嬷,重金请她教授楚莹雪这支惊雀舞。
心爱之人的第一舞,就算楚莹雪跳成狗屎,元安帝也能夸出朵花。
一舞毕,元安帝立刻拍手称好,高兴的皱纹都少了两根,沈霓也笑笑,合掌轻抚,“不错”
帝后皆欢,众人才纷纷拍手附和起来。
楚莹雪累的气喘吁吁,见状扬起个笑,还得意的瞪了楚意昭一眼。
楚意昭抚掌笑道,“妹妹果然舞姿动人,不愧是名动京城的幽而有芳”
“好好好”元安帝心情十分好,“阿明,你们姐妹二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优秀”
阿明,
权砚书眼眸动了下,太后娘娘亲赐小字,她是曲阳侯府的五小姐…
楚意昭。
元安帝趁着这股劲,当即宣布了楚莹雪的惊雀舞就是今日的魁首,一曲乱七八糟的舞压了权砚书的吟幽兰。
董琰婉转头看楚意昭,满眼写着荒谬。
荒谬吗,更荒谬的在后面。
公子贵女的头筹都在一家,元安帝的兴致达到了顶峰,他大手一挥就要给楚莹雪和权砚书赐婚,
“才子佳人,楚家姑娘,你与砚书…”
“陛下!臣女不愿!”
一声惊喝打断了元安的话,也打碎了元安的兴头。
嘈杂喧闹的宫殿安静了下来,疑惑不解的目光投向中间立着的少女。
元安帝冷着脸“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楚莹雪跪倒在地,雷霆欲来的压迫感,让她有些后悔,可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做侯爵正妻,凭什么要配给一个无爵无职的书生…
“陛下,臣女不愿…”
“不愿嫁给权砚书”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权砚书却微微松了口气,她不愿最好。
女子说这事终究对名誉有损,正好自己也不愿,他欲起身揽罪,对面突的站起一个人。
楚意昭猛的起身“妹妹,你胡说什么,权公子才貌双绝,松鹤之姿,你不想要他还想要谁!”
楚意昭的指责如同火油泼在了楚莹雪身上,想要谁?
她只想要自己的未婚夫!
楚意昭占着她的位置,被齐珩提亲,凭什么她有了能力,还要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
想到齐珩,楚莹雪更恼。
就连宇文风那个畜生跟她上床的时候,都知道说两句好听的哄哄她。
可齐珩脱了衣服,嘴里念叨的还是楚意昭为妻,她为妾。
楚莹雪的双眼陡然变得血红。
她倒要看看今日之后,
谁为妻,谁为妾!!
“陛下,臣女与齐珩世子两情相悦,求陛下成全!”
决绝坚定的高声回荡在主殿中,楚意昭简直想给她鼓鼓掌,真是勇气可嘉,真爱无敌。
之前,她还怕楚莹雪顾忌楚云禹,想为他求世子,谁知道她跪在这连楚云禹是谁都快忘了。
死一般的寂静后,元安帝拍桌大怒,
“放肆!”
“陛下息怒”
哗啦啦衣群摩挲声,众人跪下请罪。
楚莹雪颤抖着伏在地上,口中的两情相悦之人连句话都个屁都不敢放。
寂静中,沈霓徐徐开口,
“既然不愿,为何还要与人交换庚帖?”
“权家是重臣,怎可随意戏弄”
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楚莹雪硬着头皮回道,“是姨母…姨母瞒着臣女定下,臣女并不知情…”
她的姨母就是曲阳侯夫人,也就是楚意昭的母亲,楚意昭不依了,怒道,
“姨母?你怎么敢将罪名怪到我母亲身上…”
“父亲母亲,当你是亲女儿,哥哥们当你是亲妹妹,吃的用的比我都好,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你双亲离世,母亲还要认你做曲阳侯府的六小姐,你还敢怪罪她。”
“若不是你有个幽而有芳的名声,你连权砚书的妾都做不上,遑论是妻!”
楚意昭说的难听,也是事实。
说出了元安帝心声,瞧着自己捧在手心里的人才被这么糟蹋,他恨不得砍了这小丫头的头。
楚意昭说的大声又委屈,倔强着一张脸,眼泪要掉不掉的,十分可怜。
楚家人想既要又要?那她非得把这些腌臢事见缝插针的抖落出来。
众人听了曲阳侯府的事,又不解又嫌恶。
“我倒是听说过这事,表小姐穿金戴银,真正的嫡小姐素衣素衫,连个簪子都没有”
“这侯夫人也是个拎不清的,再喜欢娘家亲家,也不能委屈了亲生女儿啊”
“听说这表姑娘跟楚四有过一腿,谁知道半路得了偈语,被推出去联姻了”
“我…我…你血口喷人!”
楚莹雪怒斥道,这话到底谁说的,为什么老是有人说她跟四哥。
那是她的亲哥哥!
她才是真正的侯府小姐!
楚意昭和那些议论声像根搅棍,搅的她头脑发懵,一股戾气由心而生。
杀了…
杀了楚意昭!
杀了楚意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