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意昭捏着茶杯,静静的听常念说话。
“今日御史夫人上门做客,奴才偷摸儿的去听了几句”
“她们提到了马场,还有些话”
“似乎是一句偈语”
楚意昭闻言,转过头,略带深意的瞧了常念一眼,问道,
“说的什么”
常念手背在身后,做教书先生状,摇头晃脑的念道,
“祥云袅袅,幽而有芳,气质雅致,目光清明,乃兰花仙子下凡尘~”
巧玉捂嘴一笑,“这哪里是说表小姐,分明是说我们小姐”
“就是说嘛,奴才也觉得奇怪呢”
常念不解,虽说表小姐长的也算漂亮,但自家小姐那股子清尘脱俗的气质,放眼整个上京,也是没几个位比得上。
怎么能把两人看混了呢。
马场…
楚意昭手指用力,光滑的茶杯一点点陷入了手心
那日她与楚莹雪衣着发髻几乎是一模一样。
楚莹雪是真正的侯府嫡女,有些攀比模仿的小心思,她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楚意昭觉出不对,楚莹雪什么德行,赵书贞心里一清二楚,祥云袅袅只占了个鸟字的人。
婚姻大事不是卖包子,这事根本瞒不长久。
难不成只是为了百家求的名头?
或是根本没认错?
不然,楚意昭根本想不出,赵书贞哪来的胆量去欺骗权贵命妇。
枯黄的树叶摇摇欲坠,凉风一卷,打着旋儿悠悠的荡出了院子,落在一双红棉绣鞋的旁边。
…
“夫人,左小姐已经第三次递了拜帖,再拘着小姐,恐怕…”
床上的妇人裹着抹额,眼皮无力的垂着,下颌骨随着说话的动作,撑紧了外皮。
“再过两日,换了庚帖,木已成舟,再放她出去。”
“夫人…若侯爷知道…”合月犹豫着,
这段时间侯爷不在上京城,赵书贞如同入了魔一般,不止将意昭小姐禁了足,还瞒着侯爷定下了雪儿小姐与权家长孙的婚事。
“他知道又如何,那是她的亲生女儿”,赵书贞不以为意,
“权家清贵书香,桃李满朝,权砚书品貌非凡,是世家子的典范,他知道还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可权夫人求的并不是雪儿小姐啊”
赵书贞轻笑了一声,干瘦的脖颈上下抽动,有些可怖,
“那又如何,庚帖已下,容不得反悔”
“是权夫人口口声声要聘娶雪儿,又不是我逼她的”
这几日上门提亲的之人求的是谁。
她心里明镜儿似的。
幽而有芳…
赵书贞心内冷笑,
楚意昭这个孩子,小时候就好养,不哭不闹,见人就笑。
天性纯良,对她好一点就想着千倍万倍的还回去,纯善的不像是楚家的孩子。
可这个贱种长大了就像变了个人一般,不听管教,处处与她作对。
她病了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过来看看,冷心冷血的畜生。
“夫人为何…不让昭儿小姐嫁过去?”
合月不懂,一位礼仪周全的千金,又得太后青睐,才子佳人,天生一对。
又不用承担薄纸包火的后果。
还不是那个贱种不听话!
赵书贞眼神狠厉,妹妹来信,要她无论如何都要定下与权家的婚事。
权家在官场树大根深,对禹儿炀儿是极大的助力。
以楚意昭现在的态度,绝不会乖乖就范。
一个会咬人的狗崽子,给多少肉骨头都没用,只会养肥了她。
赵书贞目光炯炯,“若是权家闹得厉害,大不了让楚意昭嫁过去”
“反正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套了文远公府的名,也算抬举她。”
秋闱放榜在即,楚怀紧赶慢赶的回到了上京城,得知赵书贞已经跟权府大夫人交换了庚帖,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去。
“看上雪儿?”
“权家人都瞎了不成”
楚怀背靠在太师椅上,双肘搁在扶手上,手里把玩着一枚软玉,眉眼间皆是不屑。
“你去查查,这里面定然有猫腻”
“是”荀溪领命向外走去。
楚怀烦躁的将手中的软玉丢掷了出去,豢养的谋士在柳庄被诛,朝中打点的几个位置空悬,许多事只能亲力亲为。
他这才几日不在,赵书贞就给他惹出了事。
权家的门这么好进?
楚莹雪那个诗书不通的蠢货,若真嫁去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要是他猜的不错,这事估计又是赵玉贞母子串掇的。
真是眼皮子浅的废物。
桂花飘香,香飘十里,丹桂金黄灿烂,人间书生也如桂花般风风火火的辗转在各家府院里。
上林街,
楚意昭刚下马车,就被一袭红衣的女子挽住胳膊,拉进了茶室。
“你可终于出来了,再不出来,我就要强闯侯府了!”
左穗言抱怨道,又对她旁边气宇轩昂的男人说,
“你看,我没说错吧,曲阳侯夫人真的是个偏心眼子”
男子无奈的点了下左穗言的额头,语气宠溺,“不可胡说”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楚意昭屈身行礼,中宫皇后国色天香,被誉为周朝第一美人,唯一的儿子长得像极了她。
男人长得极俊,五官精致,一双醉人桃花,明亮有神,身穿玄色长袍,袍袖处绣着朵朵冷梅,周身压不住的清逸贵气。
魏煜抬手虚扶“楚姑娘,不必多礼”
“天下间哪有这样的事”左穗言不忿道,明艳的脸颊如牡丹一般盛开着。
“那些人胡说八道,侯夫人不及时制止,反而将你关在府中,任由流言传播”
“她还有心情去给别人家的女儿,谋了个这么好的婚事”
曲阳侯府与权府换了庚贴,一个是新贵侯门,一个是清流世家,自然千双眼睛盯着…
泥流裹着碎石,湍湍流动着。
楚意昭越发觉得赵书贞可憎,权家如今被蒙在鼓里,若是知晓真相绝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是忍气吞声迎了楚莹雪过门,楚莹雪该如何自处…
而她虽无辜,谁知道权家会不会因为这事迁怒她…
为了捆绑权家,不择手段。
左穗言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下,借口去看布料,走了出去。
茶香缭绕的小室,只剩下了两人。
太子找她,意料之中,朝堂之上,看似平静,实则像团麻线,你牵着我,我带着你。
她与左穗言交好,参与了沈征的事,可她的母亲却是二皇子的姨母,权楚两家又成了姻亲,太子自然不放心。
魏煜目光幽深,“人人都说那位表小姐是兰花仙子转世,孤倒觉得幽而有芳这个词,更适合楚姑娘”
青衣玉簪,清澈的眸子深沉幽远,雪肌在日光下如同染了薄薄的霜…
“我不喜欢兰花”
楚意昭微微阖首赔罪,
“也不喜欢这个形容”
兰花清冷,常盛开于幽谷之中,人迹罕至,太过孤独,她还是喜欢热闹一点的花朵。
圆影覆华池,浮香绕曲岸。
魏煜微微点头,从善如流的致歉,“是孤冒犯了”
传言东宫性情儒雅温和,看着倒是不假,楚意昭收回了目光,老实巴交的坐着。
宫墙之内,哪有温顺的人。
“楚姑娘,孤很好奇,你怎么会想到聂鱼青有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