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你就那么喜欢我四哥”
遇仙楼的厢房内,董琰婉低头啜泣,青玉步摇随着身体轻颤微微晃动着。
满桌珍馐入都不了这位的眼,楚意昭轻轻叹道,
“他配不上你”
董琰婉抬头,眼睛红红,
“我也没想着想跟他如何,只是他才十五岁就没了胳膊,我难受…嘤”
是初次心动的人,到底是惋惜的。但也只是惋惜,人家有爱慕之人,自己又不能没皮没脸。
天之骄子的少年郎,怎么就这样了…
“就哭这一场”
董琰婉抽抽嗒嗒的。
楚意昭劝不住,就随她哭。
厢房的窗户开了个缝,遇仙楼的二楼雅间环着大堂,四方地的说话声和喧闹声听的一清二楚。
“压谁,你压谁!倒是说啊,我这忙着呢”
“二公子魏星舟五十两~”
“秦邃公子五十两~”
“田守罗十两~”
“…”
秋闱开始前一月至放榜前十日,以遇仙楼为首的民间酒楼会私立引桂枝的赌盘。
下注银两,可以猜测秀才应试的结果。
乡试都是京都附近的秀才,猜来猜去都是那几个人,下注的银两也不多,贵人们闲情雅致的玩一玩。
重头在春闱殿试,那时单人押注可达千两。
“没意思,说来说去都是那几个人”
锦衣小公子烦躁的摇着扇子,他扬起下巴,
“哎,掌柜的,有没有爆冷门的,本公子来赌一赌”
“有~王公子,小的这有几个帮忙理账的小童,公子试试?”
掌柜写了几个名字,锦衣公子拨了两下,兴致缺缺,
“就这个吧,孙宴秋,跟盘菜似的”
“好嘞!孙宴秋五十两~”
“这谁,听都没听过…”
“嗐,是个玩意~”
楚意昭半垂着目,叫来小二。
半晌,
“孙宴秋,五十两~”
“豁,又是哪家的败金兽”
…
孙宴秋,一个霉到极致的倒霉蛋子。
出生丧母,幼年丧父,吃百家饭长大。
十六岁考取童生,十九岁中举,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得罪了齐珩,春闱前一天被孟阳打断了腿。
苦等三年,得中榜眼,因过于紧张,殿前失仪,被剥去功名。
京都学堂的院长怜他才华出众,身世可怜,便决意收他为徒。
然而,就在拜师礼的前一天晚上,孙宴秋竟然因为过于激动心悸而死。
静等孙宴秋再考的元安帝闻讯,唉叹一声,亲执御笔为其题碑。
曰:良相之才。
楚意昭一想到他是因为什么得罪齐珩和元安帝的,就不住的想笑。
是个人都忍不了。
别说这些天潢贵胄了。
楚意昭更衣回来,正想着事,不曾想面前的厢门突然打开,吓的她连忙后退。
可那位女子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惊慌,没站稳,仰面倒了下去。
楚意昭下意识伸手去拉,抓着女子的手腕,将她拉向自己,女子不轻,直接压到到了她身上。
“哎哟”
痛呼惊呼声响成一片。
手下的脉搏跳动的不寻常,楚意昭瞬间惊出一阵冷汗,慌忙问道,
“夫人,可有恙否”
巧玉和女子的丫鬟将各自扶起,楚意昭焦急的眉眼在看到女子的面容时,化为了震惊。
“楚莹雪?”
“你没长眼啊!”
楚莹雪刻薄的骂声凝住,额上瞬间沁出冷汗。
楚意昭怎么会在这…
“怎么了,雪儿”
伴随着温和的询问,厢房内走出一个俊雅的男子,自然的搂住楚莹雪的肩膀查看。
齐珩眉头紧皱着侧过头去,看清来人时,整个人被定住了一般,瞬间变得呆滞。
搂着楚莹雪肩膀的那只手,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迅速而又慌乱地缩了回去。
“意昭…你…你怎么在这”
楚莹雪气闷的暗瞪了他一眼,又不敢跟楚意昭对视,这些天她一直在避着这人走,生怕被她知道了什么…
“见过齐世子”
楚意昭微妙的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齐珩慌乱的想解释,
“意昭…我跟雪儿…”
“姐姐,我跟珩哥哥碰巧遇上,一起吃个饭罢了,你可不要误会”
楚莹雪善解人意的解释,眼神中却死死盯着楚意昭,试图要从她淡然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
楚意昭猛的抬眼,反盯回去,锐利的眼神直直看进了楚莹雪的心里去,如绣花针的针尖,刺的她浑身一颤…
齐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觉得楚莹雪的话讲的妥帖,心中越发的满意。
“意昭,雪儿说的对,你可千万不要误会”
见楚意昭看过来,美目盼兮,齐珩的脸微微发红,
“你知道的,我的心意”
“…”
楚莹雪登时气红了脸,绞着帕子,也不管试探不试探了,脸上笑道,
“姐姐,要不进来一起吃,珩哥哥点了好多菜都是我爱吃的”
楚莹雪挂着天真的笑,每当她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楚意昭就知道她要使坏了。
只见楚莹雪眨着一双大眼睛,娇声说道:“之前在侯府看到姐姐吃过,觉得特别嘴馋,就缠着珩哥哥多点了一些。”
说完,她故意低下头,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轻声问道:“姐姐,你不会怪我吧”
语气里带着浓重的不安,仿佛只要楚意昭说一个“不”字,她就能立刻哭出来。
“这都是简单的荤食,你在侯府没吃过?”
齐珩显然有些惊讶,想到她平时说的事,不免对她心生怜惜,同时又对楚意昭有些不满,
“意昭,侯府怎能如此小气,连客人的饭食都要克扣”
“你以后是要当主母的人,对妹妹要有宽容之心”
?
楚意昭越听越恶心,一个外男当众议论女子的婚宅之事,这跟登徒子有什么分别。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宇文风是明面上下贱,齐珩是暗地里无耻。
她冷下了脸,
“齐世子慎言,大庭广众之下议论女子家宅之事,实不是君子所为”
有雅间的人要走,却被她们堵住,就停下看了热闹。
齐珩被楚意昭下了脸,不太高兴,见人多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默默记下这件事,回头再跟楚意昭说清楚。
“我…”
“砰!”
他正要退回雅间,巨大的响声从房间里炸开,吓得众人急急的抬头去看,
“什么声啊,我看看”
“这是…我的娘!这什么味!”
浓烈的粪便味从雅间内弥漫溢出,味道如同汹涌的潮水,冲击着毫无防备的围观者。
“呕…”
几个伸头看的前锋,被粪便味灌进了鼻腔中,嗓子眼浅的直接吐了出来。
楚意昭屏住了呼吸,眼睛都被熏的眯起,
这屎汤子,味太劲了…
“珩哥哥!”
楚莹雪被这臭味熏的窒息,当即扑进了齐珩的怀里,用他的胸襟堵住了鼻子。
齐珩站的离门口最近,避无可避的被扬了一脸热气,浑身上下,头发丝儿里似乎都粘着那东西。
儒雅的面容顷刻裂开,怒喝道,
“谁在屋里造次!”
空气瞬时静了,不消片刻,味道却又浓郁厚重了些,楚意昭跟随着众人,默默退了好几步。
孙宴秋…
这可真没法子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