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时,合月追了出来,话里话外透露着过两日就接她回来,让她感念母亲的恩情。
如今她选了个一日路程才能到的偏僻庄子,请问如何两日回去呢…
楚意昭用药丸护住了小兵的心脉,又用药粉给他止了血。
实在有点臭,就把人绑在了外面的座位上,代替了卧秋的位置。
马夫是这一批新买的奴仆中,年纪最小的孩子,叫常念,今年才十六岁,略微懂些拳脚功夫,跟护卫比不得,但自己买的可以带进内院中。
夏日夜短,马车到达时,天刚擦黑。
怀春扶着楚意昭下车,庄子的破败程度有些超乎楚意昭的想象,断裂的牌匾,风吹日晒的木门,房子墙壁上坑坑洼洼的,应该是虫蛀的。
地牢都住得,正常的屋子还挑什么,有床就行。
庄子的管事是一对年迈的夫妻,护卫提早通知,现在已经在门前候着了。
“恭迎小姐”
“起来吧,房间收拾好了吗”
怀春上前问话。
刘伯恭敬的回道“已经好了,日常就有打扫,随时都可以住的”
“嗯,你有心了”
庄子人少,一路走来没几个人,日头渐落,远处有几处光,亮了一会又灭了。
应该是佃户百姓的住处。
刘伯见常念背着一个人有些诧异“小姐遇到山贼了?”
“不是,路边捡的,是个小兵”
刘伯眼神不好,仔细看了下,确实披着甲胄,庄子西边的大路是通向边南的官道,有个兵啊将的,十分正常。
“看样子,像是遭了劫”
楚意昭脚步一顿“这里有山贼?”
刘伯点点头“离这百里处有个寨子,专劫兵将和过路人,劫到就杀,坏的很”
“这离京中不远,朝廷没有来人吗”
“寨子在山崖子上,他们不会轻易下山,易守难攻,折了好几波了”
闲聊着,就到了内院,楚意昭随口一问,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怀春去熬药,楚意昭调着药浴,她这段时间琢磨出不少好东西,天光西去前留了整整三本药方,医毒皆有。
上辈子她一直未能参透,这辈子倒像打开了任督二脉似的,一点就通。
热腾腾的水汽带着浓郁的苦药味,零零散散的叶子和药枝飘在浴桶里的水面上,颜色漆黑,像是一桶熬完的中药。
“把他扒光了,扔进去”
楚意昭指挥着常念。
常念露出一张苦瓜脸,这人太臭了,他有些嫌弃。
“小姐,他身上那么多外伤,直接碰水成吗?”
“成…吧”
楚意昭拧眉,她也是第一次配,不太清楚,药方上就是这么写的,药浴药浴,肯定要泡才行。
“小姐…”常念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反正他不治也是个死,死马当活马医吧”楚意昭摆摆手,示意常念做事。
常念将人背过去,边脱边嘀咕
“也是,这么脏,得好好洗洗,死也要当个干净鬼”。
刘伯准备了晚膳,楚意昭饿了,这小门小户的地方,手艺还算不错。吃完之后她就窝在房间配药,这种程度的伤,外用内服都得用大包的。
“小姐小姐”
常念兴奋的跑过来。
“小姐,那个军爷洗干净之后还是个美男子呢”
“是吗,你这么快把他刷干净了”
“什么刷干净”
“没什么,去看看”
男子脸色惨白躺在床上,甲胄已除,换了身宽松的白色寝衣,发丝有些潮,拢成一缕放在内侧。
棱角分明的下颌,双眸紧闭,唇色苍白线条却精致好看,清雅至极的轮廓竟然有一双英气的剑眉。
仙姿玉貌的躺在那,无声无息,脆弱的仿若下一秒就要坠入凡尘。
楚意昭有些沉默,这个人…
她认识…
也许只是眼熟呢…
她不死心的上前。
常念还在期盼着主子能够露出和他一样惊艳的神情,他刚刚给他擦脸时,那一瞬间差点尖叫出声呢。
只见他那漂亮的如同仙女一样的主人,木着脸走上去,两只手扒开了伤患的眼睛,面如温玉的脸被扒拉的跟个藏狐似的。
这是什么怪癖?
楚意昭看了好一会,重重的哀叹一声。
良王世子怎么会倒在路上…
他不是在边南领军打仗吗
这下她就有点压力了,毕竟良王待她不薄,又很有钱。
这些乱七八糟的草药,要慎重点了。
楚意昭撸起魏星澈的袖子,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贯穿整个小臂,伤口没有流血,被水泡过,表皮有些粉,内层的肉红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挤出血来。
“小姐,我刚数了,这人剑伤大大小小十二处,刀伤有四处,处处砍在要害旁,这都没死,命可真大呀”
“不大,马上就要死”
“啊?”
常念愣了一瞬,救不活了?
“怀春,取我的大还丹来”
“常念,去从箱子里掰两根参须来”
楚意昭沉声道,这人伤的比想象中的要重,护心丸只是给他吊着口气,其实跟死人没什么两样了。
不对,上一世明明直到她被关入牢中,魏星澈还好好的在朝堂上站着,怎么现在就要死了。
怀春很快将大还丹的药瓶递给了楚意昭,楚意昭取出一颗塞进了魏星澈的口中,又将参须放置他的舌下。
看着参须,楚意昭瞪了一眼常念,一百年的得了呗,还用三百年的。
这可是太后赏给她…
楚意昭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大还丹活死人肉白骨,珍贵异常,世上只有四颗,这是师父留给她的保命丸。
一颗救了太后,一颗给了病人,最后一颗她断手断脚后太过痛苦,就自己吃了。
还有一颗,上一世给了楚怀…
他从太华山回来,跑到她院子里索要大还丹,可那时大还丹是给太后留着的,他却说要救之人,太后不会介意。
楚意昭只当是哪位妃嫔或是皇子,就给了。
原来是魏星澈吗
怪不得南荣死后,魏星澈大杀四方,却没怎么动嫌疑最大的二皇子…
她还以为是因为太后护佑,原来是早有部署,曲阳侯是二皇子近亲。
救人者又怎么会是杀人者呢。
“气死我了…”
不要脸的吸血虫…
常念给魏星澈上完药后,意外的发现这人的手好像动了一下,仔细一看还是那副僵硬的样子。
神药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他放心的到躺椅上睡觉
小姐让他多看顾这人,估计是个什么达官贵人吧…
明月高升,安静的房间燃着香,蜿蜒曲折的烟向上飘去。
床上的人睁开了眼,又撑不住的闭上了…
与此同时,良王府内
“你说什么!世子不见了!”
良王惊怒的声音响起,身上还披着披风。
堂前跪着个身穿黑甲的人,他匍匐在地,浑身发抖,
“世子与小人一同护送兵书回京,路上遭遇劫匪,世子为了保护兵书,自己引开土匪”
“小人带人回去时,只看到满地鲜血和世子的环佩,人…不知所踪”
最后一句话落下,良王差点没晕过去,桌上的环佩血迹斑斑,仿若坠入血池浸泡过。
这玉佩是澈儿从小带到大的贴身之物,若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怎么会…成了如此模样…
“找!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澈儿武功高强,绝不会…”
良王眼前一黑,差点倒下,被纤细的手臂扶住,手掌光滑白皙,眼睛漆黑明亮。
“哥哥绝对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