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这天,江月茹一早便起床梳洗打扮了,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绣花八幅裙,上着石青色杭绣海棠花半臂。
长发挽成灵蛇髻,斜插了三只紫玉琉璃钗,整个人光彩靓丽,看上去明媚不已。
这身量一点也不像是还未及笄的人,胸前的起伏已经初见形状。
反观江瑟瑟,却是十分清减。
就只穿了一件淡青色的素色长裙,堪堪在裙角处绣着几朵白色的梨花,却显得她腰身更是纤细如柳。
头上梳着双丫髻,仅用一支银色铃铛的小簪子装饰着。
“我也许久未曾见到姑母了,正好去看看也好。”江瑟瑟说着,放下了手里的毛笔抬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姐姐你就穿成这样去参加宴会吗?未免太过清减,要是姐姐你没有合适的衣服,我可以借一身给你。”江茹月说着,她身后的丫鬟捧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
水红色绣着牡丹花的衣裙,以金线绕丝,看上去极尽奢华,同时也很艳俗。
对,就是艳俗。
只怕是勾栏瓦舍里的女子都不屑穿的样式。
这份“好心”还真是让她感动啊!
“不用了我有许多的衣裙压在箱底,青叶,你去帮我将那件月华流纱裙裙拿来,赠与妹妹。”江瑟瑟红唇轻启,看着江月茹,眼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一丝。
闻言,青叶惊呼了一声,满脸的不舍,“郡主,那可是太后娘娘亲赐,月华纱,每年也就只上供十匹。”
后宫之中,若是没有点份位都穿不到。
月华纱啊。
皇祖母对她还真是厚爱!
江月茹心里复杂极了,一边是唾手可得的裙子,一边是江瑟瑟和丫鬟一唱一和的嘲讽。
要还是不要?
在骨气和贪婪这一块,江月茹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她伸出了手,接过了青叶递过来的衣裙,皮笑肉不笑的感激了她一番,“真是多谢姐姐了,这衣裙我很喜欢,看我,在你搬门弄斧了。”
“没事,走吧。”
朱红色雕漆的马车已经在门口停着了,看到两位贵人来了,马夫立刻跳了下来,候在一旁。
江月茹在丫鬟梅衣的搀扶下,迈出玉足踩着小厮的后背动作优雅的上了马车。
到了江瑟瑟时,她却是秀眉一蹙,玉手一指,“不用,不是有凳子吗?”
那两个小厮愣了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立刻将凳子摆放好。
这只是一个很小的插曲,江瑟瑟并未放在心上,但是那两个小厮却是心里莫名的一暖。
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郡主,没有想到,竟是一个面冷心善的人。
半个时辰后,马车徐徐地在一栋古风古色的楼前停了下来,这楼高达七层,飞檐斗角,木质结构上雕梁画栋,绘着历史名人和神话故事。
“望江楼。”
江瑟瑟轻柔的声音念着这三个字,倏然笑了。
“姐姐定然是第一次来这吧,这望江楼可是全盛京力最受文人墨客、达官贵客追捧的地方。每年的状元诗会,都是在这里举办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骄傲。
青叶忍不住在心里“呸”了一声,不就是拿下了去年诗会的冠军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
女儿家相夫教子、针织女工才是正经的,那些个琴棋书画的虚名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确实是第一次来,这些年来,我一直陪着皇祖母礼佛,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江瑟瑟平静的说道。
这话,落到江茹月的耳朵里,却变成了炫耀的口吻。
她的内心里闪过一丝嫉妒,浓烈的不甘……
姨娘也曾想把她送到宫里去照顾皇太后,后者借口说自己喜欢清静,给拒绝了。
实则,是看不起她庶出的身份。
江瑟瑟并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提着裙摆,在青叶的陪同下一同步入了这“天下第一楼”的望江楼。
前世,她也曾来过这里。
只可惜,是抓奸而来,并无心欣赏此地的风景。
故地重游,少女的心中还是充满了怨恨,许久,才缓缓地平静了下来。
她们来得算是晚的了,这会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放眼看去一片锦衣罗衫、彩绣辉煌。
在这一片衣香鬓影的世界中,唯独那一抹黑色,成为了全场最耀眼的存在。
她看上去约莫四十出头,长相娇艳,面相圆润而大气。一双丹凤眼里透着入骨的妩媚姿态,皮肤白皙,在这一黑色衣裙的衬托下,更是魅惑了几分。
江瑟瑟对着她俯身行了一个宫廷礼,柔声喊道:“瑟瑟见过姑母,姑母安康。”
益康公主,她唯一的姑姑。
也是先皇,唯一的女儿。
别看她看起来才四十出头的模样,其实,她比圣上还要大两岁。
今年,已经六十又二了。
至于怎么保养的,瑟瑟也很羡慕……
益康公主,是皇室中一抹绝对不可忽略的存在。
她这一身黑衣,一穿就是四十年,惊艳了整个大业帝国。
只有瑟瑟知道,姑母并不是喜欢黑色,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在怀念旧人罢了。
说她没地位吧,圣上对着唯一的姐姐却是十分;可若是说她有地位吧,圣上却迟迟不让她回到封地去。
“来,瑟瑟,到姑母这来。”她对着自己亲切的笑了笑,招手呼唤。
一时间,少女有些愣住了。
前世,姑母对她极为冷淡,是绝对不可能有这样亲切的笑容的。
很快,她便回了神,走了上去,乖巧的站在益康公主的面前。
后者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指,撩起了她额前的刘海,看了一眼,笑道:“听说你撞到了头,还好,没有留下伤痕。坐吧,你这孩子就是太拘谨了。一点也不像临安,她啊,像一只小皮猴。”
益康公主的话音刚落,门口处就传来了一记清脆而响亮的声音。
紧接着,一抹炙热的红色,映入了大家的眼帘。
这红,像是燃烧的火焰一般,在江瑟瑟面前不断的跳跃着。
少女穿着一袭窄袖绣花的红色衣裙,长发高高的在头顶挽起一个圆髻,戴着花鸟缠枝的流苏发冠。
行走间,一阵叮当撞响,使人耳目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