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玛法,唔,这个好吃!”
不大的桌案旁,弘曦伸出小胖手小夹了块儿金黄酥脆的“黄金肉”放到嘴边儿。“黄金肉”在这里又称为“阿玛尊肉”,用的是上好的里脊肉,又经煎炸等等数道工序,外头瞧着金黄油亮,内里却很是酥嫩鲜美,一口吞下去舌尖还带有些微微地椒麻感。
往日在家的时候,弘曦便极爱这一口。可惜……哎。想到往日里求而不得的遗憾,弘曦吃下后复又朝着一旁的盘子看了一眼。
一旁的宫人很是知机,很快弘曦眼前的碟子中便又多了一块儿。
见弘曦丁点儿大的人儿一口一口吃的极是满足,脸上就差写着错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一旁的康熙不禁摇头失笑道。
“怎的,你阿玛平日里竟是不允咱们弘曦吃饱的吗?”
原本只是玩笑话,谁曾想方才还埋头苦吃的弘曦却使劲儿点了点头,一张不大的小脸儿丧气气儿,语气充满了哀怨。
“皇玛法您是不知道,我阿玛他在家管的可严了,平日里连肉都不让多吃的。”
说着又小声嘟囔道:
“阿玛自个儿爱素淡就算了,还让孙儿跟哥哥一道吃……孙儿整天可馋了。”
看肉的眼神儿都亮晶晶的。
瞧他这作怪的小模样,一旁的康熙脸上不自觉浮上些许笑意。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微微摇了摇头。
“那你可错了,你阿玛早年那会儿子可不是这样儿的。”
弘曦惊奇的眨了眨眼,一脸好奇,一旁的康熙爷这会儿却是不着急开口了,反倒慢悠悠地夹了一筷子菜。半响才笑着道:
‘’你阿玛早前那可不止性子燥,内里也是燥的很,偏生又是好这一口的。他额娘又多有娇惯,每每到了干燥的时节儿,便是太医院诸多好手伺候着,那张嘴也是再不能瞧的。”
后来许是大了,晓得丢人了才日渐克制了起来。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表姐没了,宫里的孩子,长大许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弘曦听罢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手上的筷子迟迟没有放下。只要一想到他家阿玛每每秋日里都肿着个大嘴巴,又珉着嘴一脸黑气儿。就这样,偏生还是控制不住嘴馋。
虽然有些心疼,但怎么办 ?他……他真的好想笑……
拼命塞了一大口菜,弘曦这才勉强止住了唇边的笑意,只小身子依旧一颤一颤地。
一旁的康熙也不由勾了勾唇角,他那几个儿子,便是优秀如太子,早前哪会子小毛病一个赛一个地可是不少。
这养儿子不若养那些个花草,倘有一二枝丫突出来只需一刀子剪掉即可。需得细细教养,轻之恐其不修,重之又恐折了根骨,失了天性。
没人天生便会做阿玛,好在这些年下来,也一个个也成了如今这般。
非是他自骄,他这些儿子们,随便拿出一个,于旁的大族里也具是能撑得门户,掌的住诺大家业的人杰。
更不用说他倾尽心血的太子,德才文武无一不佳。
想到这里,康熙不由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这些时日埋在胸间的郁气也散去了些。
不拘如何,太子总是好的。至于旁的那些个挑拨是非的阴险之人。康熙帝目光微暗,隐有一道利芒闪过。
他这个当阿玛的,总要亲自替儿子清理一番。
种种想法不过瞬间,康熙回过神儿来瞧着桌子一旁拼命忍笑的小人儿。相似的脸上充满快活,心中复又轻快了几分。
“你阿玛小时候啊………”
……
“哈哈哈嗝………阿玛他真的……真的有哭闹着要抱小狗睡觉吗?”
天呐,论一个知道你几乎全部黑历史的人有多可怕。弘曦心想,他这回可得在园子里多呆一阵子。
他真怕回头瞧见自家阿玛那张脸,会控制不住笑出声儿来。
哈哈哈哈………
席间时不时传来几声幼童欢笑,偶尔夹杂着几句浑厚的低语,门外侍立着的众宫人们不由松了口气。便是梁九宫,也不由得抬手擦了擦额间。
这几日,陛下这般低气压,便是随侍来的妃嫔们等闲都不敢往上凑的,他们这些随侍之人更是心惊胆战生怕惹上是非,遭了池鱼。
如今可好,总算是雨过天晴了,只盼着弘曦阿哥呆的久些才好。
席间,祖孙俩就着自家儿子(阿玛)的黑历史倒是极为和乐,且瞧着弘曦鼓着一张脸用的实在香甜,康熙也觉胃口大开,不自觉便多用了两碗。
晚间弘曦回住所的路上还听一旁的内侍颇为兴奋道:
“阿哥爷您一来,咱们万岁爷总算能多用上些,您是不晓得,前几日因着太……”
自知失言,小黄门儿连忙闭上了嘴巴,又见一旁的弘曦似无所觉,正专心把玩腰间的饰物。这才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也是,弘曦阿哥便是再聪明,终究还是个孩子呢!只是到底不敢再说些旁的,只对着眼前的宫所道:
“殿下,您这几日就住这清溪轩侧殿,离咱们万岁爷不过几步路罢了。这可是旁人再难求的荣耀呢……”
弘曦只点了点头,简单环视了下四周,只见庭下湖泊明镜,水间隐约垂着些许杨柳。夜间微微有些凉风袭来,一旁的琥珀连忙上前将带着的批风系上。
弘曦心想,今个儿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然而夜里,在一众下人的服侍下洗漱好,弘曦躺在床上滚了又滚,明明凉风习习,不若贝勒府那时热的难受,然而他此刻依旧没有丝毫睡意。
早前那位宫人的失口他也是听到了的,贝勒府如今用的许多都是早年宫里带出来宫人内侍。包衣势力盘根错节,有些消息自是传的飞快。
太子母家那位索额图,在朝上有索相之称,可见其势力。便是他早前宫宴也是见过一两次,不过对于此人印象委实不是很好。
总觉其眉间似有狂态,瞧着他的眼神儿也不甚友好。
只是这不妨碍对方是太子二伯手下得用之人,甚至维系太子党的重要人物。
便是他不太懂政治也明白,太子二伯久居深宫,他家皇玛法又是位掌控欲极强的君主,可以说一举一动少有瞒得过他老人家的,更不用说联系外臣了。
若是此时失了对方,无异于断了臂膀。
更何况早前丁点讯号都没有,这般突然被处置,一夜之间削官去爵,连人都进了诏狱。
不提太子亲族的身份,就只对方作为侍奉皇玛法几十年老臣。阿玛也曾提过皇玛法待老臣一向颇为宽仁。那么究竟是什么罪,能让一向自持的皇玛法气成如今这般,至今仍心怀郁气,待对方可谓丝毫不留情面。
窗外月色皎洁,弘曦呆呆地盯着纱帐,突然想到损友前世写论文的时候曾同他嘟囔过的话。
所谓朝升月落,月落朝升。连上方的日月都难相容同一片天地。更何况封建王朝,一朝之内,更难容下二君。
他当时还因此吐槽过,不是都容在一个银河系吗?还被对方批判说是不懂文艺。不过对方的说法他现在想想还是蛮认同的。
这古往今来的太子啊,有几个能相容于君父?又有几个瞧着一步登天的位置不心急?
更何况便是君父能容,那些个追随皇帝的大臣呢,能放心看着太子手下的班底儿逐渐势大,甚至夺取自个儿在朝中的话语权吗?
即便是太子本人不急,其追随者付出了众多代价,只盼着从龙有功之日。官员仕途毕竟有限,他们怎么可能不急。
两方势力,个中纷乱掺杂着种种虚言,诸般猜忌,在加上权掌天下是何等诱惑。所以说,这太子当真是转正率极低的职业了。
想想那位索相的年龄,确实也快要到致仕的时候了,还有皇玛法今日的态度,若是太子二伯本人真做了什么,玛法他老人家绝不止今日这般。
那么剩下的就是那位索相本人了,据说对方是在探望过二伯后被压起来的……
如此种种,弘曦心想,难不成是对方对二伯说了什么鼓动之语?
至于鼓动了什么,能让皇玛法至今都难以释怀的……
弘曦咬咬唇,拿起一旁的薄被猛的捂住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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