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站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
“怎么了?”顾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这个家靠着她跟丈夫的退休金,其实也能过得不差,但这人不就怕过惯了好日子没办法过穷日子。
钟文涛行事的时候,那钟丽荣手里总是有花不完的钱,她就是个金矿啊,采都采不完的那种,现在说金矿挖干净了……
后怕。
顾以林把孩子推到母亲怀里:“你带他去医院打针,医生说今天还得去。”
顾母哄孙子,数落儿子:“你干什么去啊?你就带着去呗。”
她这都要晕死了!
顾以林没好气说着:“我能干什么去?我得去找工作!”
顾母听了这话,更晕了。
往后栽了一下,幸好稳住没有摔倒。
抱着期盼问着:“那么大的厂真的能黄?”
还不至于需要出去找工作吧,政府总要管的吧?
钢市就剩这么一个纺织厂了,以前经常派人出国交流,怎么可能说完蛋就完蛋呢?
“是下头的工人得离开,不影响你们办公室的吧?”顾母想,以林这学历总是值钱的吧。
顾以林一听他妈这话,没好气回道:“上头所有人都让回家了,还不影响我?”
顾母只觉得眼前火光一炸,黑成一片。
找到椅子,扶着椅子坐了下来。
顾以林抱怨:“人倒霉的时候喝口水都塞牙,我还得跑出去找工作。”
他何尝不希望能有转机呢,接到通知他在家待了很多天,结果还是没戏。
想到自己要出去一家一家单位找过去,都觉得丢人!
大学生混到他这个地步,真是把大学生的脸都丢尽了。
顾母好半天才缓过来神,听到儿子摔门的声音,又听孙子玩命的哭,她拍了拍孩子的背。
说道:“别哭了,奶奶头晕。”
……
顾母带着孩子去医院打针,现在能用上的关系都用不上,老老实实就得排队。
带着小孩子来看病的人又多,病房里走廊上都站满了人,实在没有地方,这开了药就得抱着搁外头找个地方挤挤。你说小的那个得挂半天针,老的这个头晕眼花。
顾以林那头也是连连碰壁。
人家那些刚毕业的大学生都是分配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没关系想进别人的坑里,挺难。
靠真本事的话……那得多大的本事啊。
这几年他就一直都在纺织厂,就懂这些,隔行如隔山,去了别的地方,人家问两句态度不好,他就火冒三丈。
长时间处在半空中,他不能接受别人踩他两脚。
过去他家是优秀家庭,他是人上人呐,现在要落地跟这些一个两个都不如他的人一起竞争。
多可笑!
连连碰壁,最后气得干脆也不找了,直接回家。
那些破公司就该倒闭就该黄了,根本没资格开下去。
那些土老帽不过就是机会踩得好了点,真以为自己多大的本事呢。
那些人,顾以林一个都瞧不上。
顾父吞云吐雾,也是在为儿子的工作发愁。
老朋友倒是有一些,可以林以前干得也不是这个,跨行麻烦就麻烦在,一切都得重新算。
各种关系使下去,终于托上了人。
三天后,顾以林就说不去了。
顾父气得在家摔了杯子。
“不知所谓!”
顾母这心跳加速,一头顾着儿子一头顾着丈夫,自己夹在中间别提多难受了。
“我用了多少人情?就去上了三天班他就不去了。”
顾母劝丈夫:“问问清楚再发脾气。”
“问什么问啊,他就是废了!”顾父斩钉截铁。
跨行他也知道难,可除了跨行你还能干什么?
顾以林家,他回来以后脱了衣服往被子里一钻。钟丽荣这两天都没回来,他也懒得打听消息。
顾母拿着钥匙开门走进来,一见满屋子的乱七八糟不自觉皱起了眉头,把沙发上的脏衣服捡捡,孩子扔的玩具也捡一捡。
顾母:“这是娶了个仙女回来,什么家务都不做,家里搞这么乱,她连家都不着了。”
对钟丽荣的意见,现在是特别大。
看着儿媳妇格外不顺眼。
你爸有事,你日子都不过了?
明知道以林现在也处在挺难的位置,怎么不想着劝劝自己丈夫呢?
难受的时候见不到你,将来发达你就就是亲老婆?
呵呵。
顾母收拾半天屋子,累够呛,推门进卧室。
“你爸托了不少人才把你弄进去,这才三天你就不干了……”顾母坐在床上,拍拍被子里的儿子。
苦口婆心劝着。
早两年或许还能借上点力,现在都退了,说什么都没人听。
“我是肯定不去,我跟那些人没办法一起工作。”顾以林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开始抱怨这三天受的气。
过去在纺织厂,都是别人机会追着他,都是别人捧着他。
出国他没少出,交流也没少交流,谈合作谈发展都是他拿手的事情,现在到报社让他干什么?
边缘化工作,干了不如不干!
出力气都是他,功劳最后都是别人的,受不起这个气!
讲讲讲。
顾母听得心疼:“要不在家休息一段,工作慢慢找。”
其实她是觉得……这个工作恐怕也不好找。
钢市这个行业彻底完蛋了,除非你离开钢城。
顾以林看着他妈:“妈,前几天不是放宽了自费出国留学政策,我还是想去。”
无论科技文化还是经济收入生活水平,顾以林觉得国外对国内都是全方位的碾压。在国外洗盘子一个月的收入都要比国内科学家一年的工资还高
顾母:“……”
“之前不是没试过,再说你要是出去了,丽荣跟孩子怎么办?”
以家里的条件来说,想要送儿子出去,也没那么容易。
顾以林重新回到被子里,拿着被子盖过自己的头。
他觉得自己就要被这个家给逼死了。
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发展,家里就是不肯使劲。
顾母见儿子这个样子,叹口气:“不然你先去其他大城市看看?我们这里纺织厂不行了,那北京上海总有好使的厂,或许那边机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