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洋在信中写道:
丽萍:
你好,那天在县城跟几个同学吃饭的时候,了解到关于你的一些情况。
我有个朋友是儿童精神科的医生,她叫李秀荣,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直接去儿童医院找她,提我的名字就可以。
儿童自闭症的治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你付出很多的精力和财力。
丽萍,我一会儿给你汇1万块钱,请你一定要收下,这是我的私房钱,千万不要让我的家人知道。
不要给我写信,也不要给我打电话,过些日子我就该上船了,现在我已经是一名大副了。
你现在急需用钱,务必收下。
祝你儿子早日康复!
海洋
1995年2月18日。
陆海洋把信封好之后,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存折,这上面的1万块钱,还是当年在老家盖房子的时候,剩下的1万块钱。
当时刘颖给准备了两万块钱,盖房子只用了1万,陆海洋一直没有把剩下的1万块钱再交给刘颖保管。
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春节之前宋丽萍曾经带着浩然去看过医生,这一年多以来的训练效果不是很明显。
当医生告诉宋丽萍:
“以你儿子目前的发育进度,一年半以后肯定升不上小学。”
宋丽萍当时就懵了,在过去的一年多自己这么努力,却没有收到任何的效果,宋丽萍感受到了极大的挫败感。
冷静下来之后,宋平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她要辞职,他要带浩然去机构参加更系统的培训。
而参加专业机构的培训需要花很多钱,就在此时,宋丽萍收到了陆海洋的汇款和来信。
宋丽萍彻夜未眠,陆海洋这1万块钱,就像是一场及时雨,更加坚定了她带浩然去专业机构培训的信念。
宋丽萍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海洋,现在我真的是太需要钱了,这钱我收下了,如果有一天你们父子能够相见,我一定会还给你一个健康的儿子。
辞职以后,宋丽萍火速切换到了另一个赛道,她不停地参加各种特殊儿童教育的培训,讲座。
复婚以后的翟志刚,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不但对浩然视如己出,也支持宋丽萍辞职的决定。
有了翟志刚精神上的支持,有了陆海洋物质上的帮助,宋丽萍才得以全身心的投入到浩然的康复上。
宋丽萍的生活变成了两点一线,每天奔波于家里和自闭症机构之间。
宋丽萍把头发剪成了短发,除了两身运动服,她把所有的衣服都打包收拾在了柜子里。
宋丽萍已经走投无路,她必须破釜沉舟。
宋丽萍为了教会浩然10以内的数字分解,她不放过任何训练浩然的机会。
小猫,小狗,汽车,水果,石子,树叶,包括吃饭时的米粒,都成为宋丽萍强化训练浩然的工具。
宋丽萍就像一个永动机,只要睁开眼睛,她的目光就盯在浩然的身上,对孩子疯狂的输出。
一天上午,李秀荣给陆海洋来了电话。
“海洋,你那个女同学前几天来找过我,他儿子的情况我看了,不太乐观,我给她介绍了一个培训机构,就在青岛,她现在应该每天带孩子去上课。”
“谢谢你啊,秀荣。”
“不用客气,你有时间可以过去看看她们。”
陆海洋记下了那家培训机构的地址,立刻打车奔了过去。
半个小时之后,陆海洋来到了那家培训机构。
陆海洋站在窗口,静静地观察着教室里面的一切。
老师正在给孩子们上感统课,就是让孩子运动,通过运动刺激孩子的神经发育。
感统课需要家长跟孩子一起运动,只见宋丽萍比任何一个家长都认真,陪着浩然一个一个的翻着跟头。
宋丽萍已经满身大汗,气喘吁吁,即使这样,她仍然咬牙坚持着,是所有家长中最努力的一个。
也许是跟头翻的太多了,宋丽萍停了下来,她弯着腰,捂着自己的胸口,像是要呕吐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她再次回到教室的中间,拉着浩然继续一个一个的翻起了跟头。
宋丽萍连喊带叫,激情四射,有些家长站在旁边笑话她,宋丽萍不以为然,继续陪着浩然一个一个的翻着跟头。
中午休息的时候,宋丽萍带着浩然来到了培训机构后面的院子里,在一棵大树下,她继续用石子训练着浩然凑十法。
“左手拿两个,右手拿八个。”
“左手拿三个,右手拿七个。”
“左手拿四个,右手拿六个。”
宋丽萍不停的向浩然演示着,让浩然重复着。
下午的时候,感统课继续,宋丽萍又陪着浩然在教室里翻起了跟头。
放学了,宋丽萍把浩然放在自行车前面的小座上,她一边骑车,一边让浩然数着路边的树木,和停在马路边的汽车。
陆海洋远远的望着宋丽萍回到了出租屋,才转身离开,陆海洋被宋丽萍的坚韧感动了,他的目光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陆海洋暗自做了一个决定,以后他每次从船上下来,都要给宋丽萍寄一笔钱。
这是陆海洋唯一能为宋丽萍做的事情。
回到出租屋的宋丽萍,这一天还远远没有结束,只要有空,她就会陪着浩然拍皮球,或者叫他重复一些句子。
哪怕是睡觉以前刷牙的时候,宋丽萍都站在浩然的身后,不停的喊着:
“左边刷三下,右边刷七下。”
“左边刷五下,右边刷五下。”
只有当浩然睡着以后,宋丽萍才去洗漱,然后瘫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1995年2月底的一天,陆海洋他们公司的一条杂货船停泊在了青岛码头,陆海洋如愿以偿,上船做了大副。
船长是李明权,就是陆海洋参加工作以后,第一次外派,因为打了希腊船长而被炒鱿鱼的那个中国二副。
师徒二人相隔近五年之后,再一次成为了同舟共济的同事,曾经的二副现在已经是一名远洋船长,当初只是一名水手的陆海洋现在也已经成了船上的大副。
这也是陆海洋和李明权最后一次同船的机会,一旦陆海洋考上了船长,两个人即使还能在船上见面,也只是交接,互相替换。
同为船长的他们,再也没有在一条船上工作的机会了。
李姐的前夫高顺义也在这条船上,是一名水手,陆海洋虽然和李秀丽相识多年,却一直没有见过高顺义。
这是他们二人第一次同船,也是第一次见面。
船在码头停靠了五天,刘颖每天下班后都住在船上,享受着分别之前的浪漫时光。
五天之后,船舶离开了青岛,开往了日本的东京湾。
刘颖下船之前,叮嘱陆海洋:
“海洋,以后你下船可不许搞突然袭击,一定要提前给我来电话,让我提前高兴高兴。”
刘颖这样说,是担心陆海洋突然回家捉奸在床。
此时的刘颖,已经习惯了孟怀堂的存在,虽然他和陆海洋感情深厚,却把孟怀堂的存在,视为了一种锦上添花。
刘颖早已经没有了刚出轨时候的愧疚和不安,在侥幸心理的驱使下,刘颖在出轨的道路上越陷越深。
在东京,陆海洋遇到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崇洋媚外到极致的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