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况下,船上是不限制使用淡水的,平时洗澡,洗衣服跟在家里一样,甚至比在家里用着还方便。
船舶离开那不勒斯的第二天,船上突然贴出通知,从今天开始,全船开始限制用水。
除了保证厨房用水和饮用水,所有船员不得洗澡,不得洗衣服,每天只提供刷牙洗脸的淡水。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舶通过了苏伊士运河之后,进入了红海,船上的空调系统也出现了故障。
此时已是五月中旬,进入了夏季,开始的时候,虽然觉得很热,但是还能够忍受。
后来船舶航行在赤道上,陆海洋房间的温度计显示是36度。
床上的凉席已经不再是凉席,好像是电饼铛,人躺在上面感觉都是烫的。
那些平时穿着体面的希腊人,也不再讲究,一个个袒胸露背,黑色的胸毛,老远就看的清清楚楚,真像一个动物。
在自己房间的时候,内裤都觉得多余,一个个都脱个精光。
那个热劲儿,仿佛被扔进了烤箱,让人感觉没处躲,没处藏。实在热的难受的时候,陆海洋总有跳进大海的冲动。
几天之后,船上有些人的情绪开始崩溃,脾气变得暴躁起来。
连续几天,都出现因为言语不合而打架的情况。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陆海洋在自己的床头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心静自然凉,冷静,一定要冷静。不冒犯,不急眼,不冲突。
后来全船把凉席统一换成了凉布,感觉才稍微好了一些。
陆海洋每天早晨洗脸刷牙的时候,用一个小水桶接上半桶水,白天的时候,时不时用毛巾擦一下身体。
转天早晨洗脸刷牙的时候,把已经脏到不行,已经有馊味儿的半桶水倒掉。再重新接上半桶水。
整个生活区就像一个闷罐儿,吃饭的时候,大家坐在一起,一个个大汗淋漓,油光锃亮,餐厅里弥漫着难闻的汗臭味。
那段时间,陆海洋每天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去别的房间串门儿,也不喜欢别人来自己的房间,感觉多一个人喘气儿,就会让温度变得更高。
为了让自己平静,陆海洋闲着的时候,每天都在给刘颖写信,就像在家里面对面聊天一样。
每封信的开头都是同样一句话:
小颖,我现在光着屁股在跟你说话。。。
陆海洋也给宋丽萍写了一封信,他不能像跟刘颖说话那样随便,他用另外一种方式告诉宋丽萍,他在写信的时候,是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环境。
陆海洋给宋丽萍写信,开头是这样写的:
丽萍:
我现在房间里温度是36度,空调也坏了,整天幻想着冰块儿和冰棍儿。
给你讲个有趣的故事。。。
陆海洋以为,宋丽萍看了这封信,她一定能够想象得到,自己在给她写信的时候,到底是怎么一个狼狈相。
对于一个职业船员,大副本不该犯这种忘记补充淡水的低级失误。
从开航那天开始,除了当班的时候他必须要到驾驶台,吃饭的时候他必须要去餐厅。
其他时候,大副几乎不离开自己的房间,他没脸见人,他害怕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断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虽然船上闷热,有一点还是令人欣慰的,由于船舶一直沿着赤道航行,洋面上一直风平浪静,船舶始终非常平稳。
经过十来天的航行,船舶终于抵达了印度东部的港口城市加尔各答锚地。
由于不能及时靠码头卸货,船上的淡水已经用尽,船长不得不申请在锚地给船舶紧急补充淡水。
在锚地补水的费用要比靠好码头之后再补水要高出很多,这无疑增加了船东的运营成本。
这次事件之后,估计这名希腊大副会进入船东的黑名单,即使这次不被炒鱿鱼,以后估计也会被打入冷宫。
对于一名大副来说,这样的错误是他的耻辱,也是他职业生涯的污点。
以后很多年,他的事迹都会在圈儿内传播,成为人们的笑柄和谈资。
淡水得到补充之后,陆海洋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空调也修好了,船上的生活才从地狱般煎熬重新回到了舒适的状态。
吃过了晚饭,洗完澡的陆海洋,浑身清爽的来到了甲板上。
夕阳的余晖洒在平静的海面上,泛起一片金色的光芒,陆海洋的身影显得有些孤独。
陆海洋凝视着远方,海风轻轻拂过他的脸庞,吹乱了他的头发,也给他带来一丝凉爽的感觉。
陆海洋想到即将临盆的妻子刘颖,心中不禁默默的祈祷着,祈愿母子平安。
夕阳渐渐落下,天边泛起一抹绚丽的晚霞,陆海洋望着东北的方向,自言自语道:
小颖,加油!
久违的凉爽和舒适,让陆海洋早早就睡下了,第二天天不亮,陆海洋再一次来到了甲板上。
东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平静的海平面上,一道隐藏的光芒似乎正蓄势待发,冲出海洋。
海鸥在船的周边盘旋着,鸣叫着,海面上依稀可见的点点渔船,正载着满满的鱼获,从远海归来。
周边时不时传来轮船汽笛的声音,一艘艘船只正在拔锚起航,或驶向码头,或离开码头驶向新的港湾。
天就要亮了,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陆海洋低头看着平静的海面,无数个黑点儿若隐若现,在海面上形成一个个气泡。那是鱼群出现的时候才会有的场面。
陆海洋跑回房间,拿着钓鱼杆儿重新回到甲板上,一条线上有三个钩子,每个钩子上钩上一块儿鱿鱼的内脏。
陆海洋把鱼线放进水里,没有鱼漂,他就在鱼线动。
只要感觉到鱼线的震动,陆海洋就迅速把鱼线拉起,至少有一条鱼挂在鱼钩上,有时候两条甚至是三条。
陆海洋把鱼钩从鱼嘴里取出,重新勾上诱饵,再把鱼线抛入海中,很快就会有鱼咬钩,陆海洋再次把鱼线拉起。
十几分钟的时间,已经有十几条二斤来重的鱼,在甲板上跳跃着。
陆海洋看着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鱼,叫不上它的名字。
杨志明走了过来,他问陆海洋:
“三副,你知道这都是什么鱼吗?”
“看着面熟,不知道这是什么鱼?”
当杨志明告诉海洋这是什么鱼的时候,陆海洋赶紧把水里的鱼线拉上来,他蹲在甲板上,仔细打量着一个个在甲板上跳跃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