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男子回过头来,双眉微蹙。
此人正是山匪头目——崔弋。
只是他换上了一身朴素的青衫,半梳发髻半披肩,且刮去了那一层青茬,显得眉清目秀,面若冠玉,看起来气质大为不同,倒更像个斯文内敛的书生。
稍稍错愕后,莫鸢忙换上一副笑脸:“崔大哥!是我啊,上次一别甚是想念啊。”
崔弋在此处见到二人也是心中惊疑。旁边的侍卫正欲开口询问,莫鸢上前摆摆手:“自己人自己人!”
又对着崔弋使眼色:“上次匆忙一别,数日未见,大哥真是让小妹刮目相看。”
崔弋原本的身份是万万不能和天师扯上什么关系的,所以下山之后他每次都小心隐藏着身份。
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这两个从他手下逃脱的漏网之鱼。
莫鸢在他面前挤眉弄眼,崔弋怒不可言,额角青筋隐隐。
此地不宜生事,待进了天师府差人拿下便是,思及此崔弋咬了咬牙道:“倒真是巧了。”
“缘分啊,我二人也正要求见天师。”
“走吧。”说罢,崔弋拂袖而去。莫鸢对着祁堇衾得意一笑,摆头示意。二人跟着崔弋进了天师府。
没想到整个院落安静的仿佛无人居住一般。三人走在府内,半晌不见一人。
听堂倌说,今天天师在观天象,莫非进行神秘仪式遣散了下人。不过大白天的,也能观天象?
莫鸢正想着,前方崔弋忽然停下脚步:“你二人什么图谋?!”
莫鸢一愣,祁堇衾上前一步挡在莫鸢身前。
崔弋转过身来冷笑道:“关越的人?潜入我帮救走了人不够?还想来抓天师府的把柄,呵。”
莫鸢颇有些无语,大哥想象力过于丰富了。
崔弋神色忽然一变:“没用的,这就让你们永远闭嘴!给我上!”
四周不知何时潜伏的众多暗卫,纷纷现身持刀而立。
莫鸢正欲跑路,却发现法力已被压制,这里有禁制!莫鸢飞快的与祁堇衾对视一眼,他也发现了。
祁堇衾重伤未愈,又被压制了法力,恐怕寡不敌众。这种情况硬拼没有胜算。
莫鸢内心哀嚎,这天师府果然不是好进的!竟被摆了一道,崔弋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对付他果然不能掉以轻心。
正当莫鸢心里骂着崔弋的时候,祁堇衾开口道:“崔门主,多虑了。在下与关越没有任何关系,实是久仰有无阁盛名,才来此拜见天师。”
莫鸢连忙在一旁点头。
“哼,天师岂是你们说见就见的。”崔弋一摆手,暗卫正欲上前。
“哎哎哎!!等等!”莫鸢伸出手制止。崔弋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
莫鸢讪笑道:“崔大哥!我们真的是来拜访天师的!不信你看”
莫鸢掏出一包莲心酥,凑到崔弋面前:“是天师最喜欢的莲心酥啊!我们可是一片赤诚天地可鉴!”
崔弋愣了愣,扑哧一笑:“小丫头,你哪来的信心觉得我会让你们见到天师?”
崔弋一把揪住莫鸢的衣领丢到一旁:“先关起来!”莫鸢已落入崔弋手中,祁堇衾正欲上前被刀剑团团围住。
被关在地牢里的莫鸢扒着柱子哀怨道:“这崔弋还真是油盐不进!可恶至极!”现下天师府内用不了法术,两人已如一介凡人,束手无策。
祁堇衾盘腿坐着调息,他的伤势已经见好,方才若不是莫鸢被胁,倒也尚可一战。
现在只需要想办法逃出去,就算只用武力祁堇衾还是高出凡人许多。
祁堇衾调息完毕,见莫鸢愁眉不展,轻声道:“莫鸢,过来。”
莫鸢挪到祁堇衾身边坐下。
祁堇衾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我虽无法术,但对付凡人还是绰绰有余,你只需把那个带有钥匙的守卫引到门栏边,剩下的就交给我。”
莫鸢竖起大拇指,眨了眨眼:“了解!”
“天师,陆寻等人我已在山寨安排下了。”崔弋拱手向帷幕后的身影道。
黑影点点头,不语。
“我等已安排妥当,只等柳门主带蛊前来。”卫苏正在崔弋身侧,也向天师一拜。
站在卫苏身后的,分明是荀秣。
他丝毫没有注意几人的谈话,目光紧紧锁在崔弋身上。
荀秣天生嗅觉灵敏,此时他分明的在崔弋身上闻到了莫鸢的味道,那是他朝夕相伴数百年,朝思暮想的味道。
荀秣压抑着心中的疑虑,直到三人退出天师房间。
“崔崔门主,等等!”荀秣一声崔弋差点脱口而出,幸而卫苏拉住他的胳膊。
崔弋回过身来,荀秣忽然抓起崔弋的手闻了闻。
这姿势让崔弋迷惑不已,又觉得颇有些尴尬。
毕竟同在有无阁共事,虽无甚交情,但几分情面还是要留的。
崔弋抽回手,轻咳两声。卫苏忙赔罪道:“崔门主莫怪,荀秣他心魂受损,心智不全,还望崔门主见谅。”
崔弋敛了敛尴尬的神色,客气的笑道:“无妨无妨”
“崔弋!莫鸢在哪?!”
莫鸢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对外面的守卫喊道:“中午了哎!我们没有午饭的嘛?”
守卫停下筷子,喊道:“少废话!饿你一两顿死不了。”
“大哥哎!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您就行行好。”
莫鸢扒着门栏喊:“我们不白吃,我们付钱的!”
闻言,守卫才站起身,将信将疑的靠近门栏。
莫鸢拿起腰间的夜明珠挥舞:“你看你看!这种大小色泽的夜明珠,价值连城,换一顿饭绰绰有余了吧?”
守卫见此啧啧道:“想不到你这小丫头还有这种好东西。”说着守卫就要伸手来拿。
祁堇衾已看好时机蓄势待发。
“莫鸢!”听闻喊声,守卫转身朝声源看去。
祁堇衾和莫鸢的计划只差一步之遥却被这声喊声搅了局。
莫鸢忿忿的一锤柱子叹道:“就差一点啊!”
当她再抬头却见荀秣大步跑来,三两下开了锁,一把拉住莫鸢就往外走。
“哎?狗末末!等等祁”
莫鸢话还没说完就被荀秣拉着走出了地牢。
“狗末末!等一下,你怎么会在这里?!”莫鸢拉住荀秣,让他停了下来。
荀秣回身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狗狗眼委屈巴巴的望着她,莫鸢一下子心软了,什么疑惑质问全忘了,仿佛回到了在千隐山的日子。
莫鸢轻叹一声,踮起脚正要抬手摸摸他的头,却忽然被一把抱住。
荀秣把头埋在她颈窝,是熟悉的莫鸢的味道。荀秣瓮声瓮气带着鼻音说:“小鸢,我好想你。”
莫鸢心口像是忽然被击中一样,又酸又涩地轻颤着。她拍拍荀秣的背:“这不是见到了吗?”
忽然记起什么似的,莫鸢扶住荀秣的肩膀拉开两人,直视着他的眼睛。
上次千隐山一别,荀秣同卫苏出门寻医,不知此刻的荀秣还是从前的狗末末吗?
“你是荀秣?还是狗末末?”莫鸢犹豫着开口。
“小鸢?我就是我啊,是荀秣也是你的狗末末。”荀秣瞪大了双眼,一脸不解。
但莫鸢明显觉得荀秣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荀秣眼神也一瞬黯淡下来,他垂眸道:“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从前的事我都记起来了”
“从前的事?所以你现在是”莫鸢张了张嘴,这个称呼着实让她感到不适“苍山妖王?”
“小鸢,你听我解释,我也不想的!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对不起。”荀秣一下慌了神,哭丧着一张脸,慌忙摆着手解释,到最后只无力地垂了下来。
莫鸢的心忽然都感到揪在一起,并非因为荀秣的身份,而是他如今的立场。
此刻仍然心智不全的他,被迫接受了那些残酷的过往,背负着仇恨成为一个傀儡妖王,就像一个孩童被强加上难以承受的千钧重的压力,被迫成为一个大人。
莫鸢神色悲戚,满是心疼。这样还不如他从未出过千隐山,依然做那个无忧无虑的狗末末。
说到底,也有自己的错,本以为他恢复心智,卫苏能待他好些,却没想到是如今这个局面。
荀秣眼中有泪,眼神定定的看着莫鸢,一字一顿道:“小鸢,我从未想过,要与你为敌。”
“你信我吗?”
莫鸢艰难的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说什么呢?我当然信你啦,我们不会为敌的。”
莫鸢敛了敛神色,换上笑容,拉起荀秣的手笑道:“你我还有双瑟,永远是千隐山铁三角!”
荀秣也终于破涕为笑,又一把抱住莫鸢吸了吸鼻子,在她耳边轻声道:“好!”
终于解决了守卫,闯出地牢的祁堇衾就见到了这一幕。
他神色一凛正欲上前,脑中突然想起自己曾说过,与她种种,不过逢场作戏。
他脚步顿了一下,告诫自己,待利用莫鸢背后的势力扳倒有无阁,两人便再无瓜葛。
不过为作补偿,自己也有必要护她周全。她体质特殊,万不能落入歹人之手。
祁堇衾思及此,面若寒霜的大步上前去。莫鸢已从荀秣怀里抬起头,见到祁堇衾笑着迎过去:“方才还在担心你呢,你出来了就好。”
祁堇衾面无表情道:“区区凡人,还困不住我。”说罢转向荀秣“堂堂苍山妖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荀秣虽反应慢些,但以牙还牙倒是用的熟练:“堂堂青丘少帝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荀秣自第一次见到祁堇衾就对他略有不悦,但二人见过数面也无甚交集,后来再见莫鸢每次身边都有祁堇衾,让荀秣更是恼火。说罢,一脸不悦的瞪着他。
莫鸢忙打圆场道:“想必大家都是来寻有无阁阁主的”
荀秣闻言看向莫鸢:“你们要寻有无阁阁主?早说啊,我知道她现在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