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逢场作戏

祁堇衾飞身离开客栈,回到小河边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月亮不知何时已被浮云遮住,河边更显得幽暗寂寥,方才的暧昧旖旎如同一阵花火,仿佛从未发生过。

祁堇衾坐在草地上,夜风寒凉,让人骤然清醒。

自相识以来莫鸢的一颦一笑如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里闪现。

“你可有心仪之人?”

“就是你啊,祁堇衾。”

“我,如何?”

“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开口只觉得字句苍白”

祁堇衾捂住心口,轻叹着一笑。

他游历凡间数百年,对待周围的人事,迎来送往早已习惯。与人交往皆是投桃报李,界限分明,绝不含糊。

唯独在她这里,失了分寸。

她帮他取避水珠,他告知她金不换。她帮他追回玉佩危难时刻去而复返,他一时心软许诺护她周全。

可她一片赤诚之心,却让自己方寸大乱。

祁堇衾揉揉眉心,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莫鸢体质特殊,身世神秘,饶是自己不愿承认,也是对她有了几分兴趣。

祁堇衾揉揉眉心,妖生漫长,相识至今也不过是白驹过隙的一段时光。又怎能轻易交付真心?

他去魔界救莫鸢,不过是好奇她的体质大有所用,恐落入歹人之手。他去找殊言谈判救她离开不过是找个借口名正言顺的给有无阁树敌,顺便为之。

此番同去苍山,更是为了他的复仇之计罢了。

世事艰险,万不可轻信他人,独善其身为好。

与她种种,不过顺水推舟,逢场作戏而已。想到这里,祁堇衾松了口气。

魔尊与宓倾儿此时还在青丘,他来此还有一事,便是寻莫淮求证祁堇衾所说是否属实。

殊言还没有傻到轻易信了祁堇衾的一面之词,便决定来寻另一位当事人莫淮。此时双方和谈,面上自然还是和和气气的。

魔界早把挟持莫鸢说的冠冕堂皇,礼数到位,就算大家心知肚明也挑不出差错来。

莫淮一见殊言,心中略有惊讶,表面上仍不动声色。

殊言礼貌一拜道:“本尊唐突了上神,还望莫怪。”

莫淮此刻不能表现出太着急莫鸢的样子,让他拿住软肋,于是定了定神道:“魔尊言重了,有何事不如等和谈一并说了。”

殊言又是温文尔雅的笑,自顾自在桌前坐下:“本尊来此,是有些问题请教,上神可否先听我说。”

莫淮居高临下的睨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怀疑和探究。

殊言并没有生气,抬手道:“上神先请坐。”

莫淮面上无甚表情,似乎不想交谈的样子,实则对殊言来此的用意还是有几分好奇。他拂了拂衣袍坐下。

“不知上神可曾听过有无阁?”殊言笑着问。

“有无阁?”莫淮怎么不知,只是这本为人间的组织,作为神界不便插手。

“你问这个做什么?”

殊言笑了笑,他自是不能透露出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就引出莫淮的话,再与那青丘少帝对比一番。

“听闻上神曾与有无阁有过交流,特来请教。”

“你从何而知?”

“这倒不太重要,只是这有无阁与我有些私怨。”殊言试探着说,试图把莫淮与有无阁的恩怨引出来。

当年有无阁对云冉的所作所为,莫淮定没有忘记。殊言欲先和他站在同一阵营,再诱他说出实情。

“呵,到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尽是些卑鄙之徒。连魔尊也着了他们的道?”

“这么说,上神也与他们有过私怨?”

莫淮一声冷笑道:“你们若要寻那瑬盏,可别再找我了。当年有无阁早用卑劣的手段夺了那瑬盏。”顿了顿,莫淮道:“至今连我也不知瑬盏下落。”

殊言心中顿时有了分寸,看来狐仙少帝祁堇衾说的不假。

他佯装惊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怎么从未听过上神澄清?”

“我早已决心不再插手六界纷争,当年事发,有无阁行事低调,消息封锁的极好。凭我一人空口无凭,众人只当我是信口拈来欲独占瑬盏,谁信人间一个小组织能与我聿怀上神抗衡?”

莫淮自嘲一笑,“既无人信我,我何必多费口舌?若有人像魔尊这般真要我拿出瑬盏,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上神误会了,爱徒莫鸢早已离开魔界,何来欲求瑬盏一事?人言可畏啊。”

殊言轻叹一声又道:“今日本尊就解释一次,你我能安坐在此相谈,便知我殊言从未想过报苍山之仇。同上神一样,既无人信我,何必多言?”

莫淮神色微动,莫鸢已离开魔界了?殊言这番话又是何意?

他敛了敛神色:“魔尊真乃君子之风,巍然大气。”

“上神谬赞了,先前多有得罪,在此赔不是了。”殊言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站起身一拜,又道:“明日和谈再论,本尊先行告辞了。”

殊言经此证实了瑬盏真在有无阁手上,拜别莫淮他当即派出宓倾儿,去人间一会有无阁。

待殊言离开,莫淮立刻前去寻到了莫彦,把殊言告知他莫鸢已离魔界之事告诉他。

“速速去凡间寻莫鸢回山,万不可再让她涉险了。”

“是。我这就去。”莫彦闻此大喜,离了魔界他也稍稍安心些,正好他与小米要去寻年糕的下落,如此甚好,一并寻回千隐山。

次日,莫鸢迷迷糊糊的醒来,似已经日上三竿了。

祁堇衾坐在桌边见莫鸢醒来,起身把一套衣裙递过去:“待会儿换上。”

莫鸢抱着被子,瓮声瓮气问道:“你昨晚去干嘛了?”

祁堇衾轻咳一声道:“咳,不重要,我在楼下等你。”

楼下祁堇衾已备好了饭菜,小客栈的饭菜自是比不上昨日的大餐,不过对于饥肠辘辘的莫鸢也是吃的津津有味。

莫鸢衔着筷子:“据资料记载,赤狐修炼期间都是个体单独活动,只有成功化妖了才会载入族谱,聚居的情况只有成家了一家聚居或在族中颇有地位的高层聚居。”

莫鸢仔细在脑中回忆师兄提起过自己的身世,顿了顿继续道:“师兄曾告诉我,我是刚刚出生,父母被害。师父见我可怜才收入门下,并抚养我长大。是我母亲将死之际,把毕生修为都传给了我。如此说来,我一家本是聚居。”

祁堇衾若有所思道:“应是在西北一带,刚好瑬盏最后出现的地方也是西北苍山还有岳国天师和有无阁渊源颇深。”

莫鸢恍然大悟,笑道:“那倒是巧了,正好诸多事情一并查了。”

顿了顿莫鸢敛了笑意问道:“话说‘一战火焚苍山,万妖尸骨无存’可是真的?那火什么来头竟能灭了苍山满族?”

祁堇衾闻言,轻咳一声道:“我也不清楚,可能去了才知道吧。”

莫鸢点了点头,浅笑如常问道:“远不远啊?”

祁堇衾听她言罢,在桌上以茶为墨,画着地图。

“如今我们在北海虞州,西北苍山还有些距离,需先到中部延京城,到那里以后骑马快些大约天即可到西北地区。距离颇远,恐怕用不了法术的。”

莫鸢灌下一口茶:“无妨无妨,正好一路逛逛。”

“马匹我已备好,我们待会儿就出发吧。”

“好嘞好嘞!我还从未骑过马呢!”莫鸢期待的搓手手,吃饭都快了几分。

“哎,你们可听说,采花大盗又现身了?”采花大盗?在隔壁桌忽的出现这个字眼,莫鸢竖起耳朵听着。

“就是昨夜!那贼人竟闯进了寻仙阁掳走了堪比头牌的水仙姑娘!”

“呦呵!那水仙可是出了名的活好啊嘿嘿嘿,这贼人连逛窑子的钱都没有吗?”

“噫,这位仁兄倒是有钱去啊还知道水仙”

“休要胡言!”隔壁桌几个猥琐的市井小民小声议论着。

莫鸢一下便听出是自己昨夜闯下的祸,这些人流言蜚语传的倒快,添油加醋的功夫也不差。水仙明明还在阁中,怎么就说被掳走了呢?

莫鸢忽的忆起昨夜捂着脸上鲜血的无辜女子,心中一下被愧疚填满闪过一个念头,小心翼翼地问祁堇衾:“你听到了吗?他们说水仙被掳走了?”

祁堇衾皱着眉点了点头。莫鸢叹了口气:“青楼女子不过靠着一张脸为生,恐是昨夜误伤了她,没脸再见人只得说是被掳走了罢,都怪我昨夜非要去”

“不怪你,是我莽撞了,一会儿我就去阁中给她送药。”

莫鸢心中漫起暖意,放下手中碗筷:“我们这便走吧。”闻言祁堇衾立刻起身结了账。

“我同你一起去吧,毕竟也是我造成的”

“不行!”祁堇衾斩钉截铁的打断莫鸢,昨晚着实让他担心了。

看他的神色似丝毫不放松,莫鸢松口道:“我在外面等你总行了吧我不想一个人在这儿等”

祁堇衾看莫鸢委屈巴巴的样子,无奈点点头,安慰道:“我翻窗进去,送完就出来很快的。”

两人正欲离开,祁堇衾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神色一变,拉住莫鸢往反方向要走。

身后传来一声懒懒的如莺鸣出啭般的声音,

风风韵韵好不惑人。

“哟,这不是祁少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