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场这事泡汤了,杨福兮没忘要解决自己的清洁问题。
好几天了,她差不多也认命自己应该是回不去的事实。向来穿越这事,都是单程票,也没听过有谁穿了又立马穿回来的。
她唉声叹气地往锅里倒水,等小半锅了才停下。
火柴盒在灶台上,她没用过这个东西,但看五姐用过,捏着火柴头顺着红色的粗糙侧面轻轻一擦,火苗就出来了。
记得小时候过年玩过一种“擦擦炮”,应该都是类似的原理。
很简单。
她先没有点火,而是把灶里面的灰掏空,然后拿起几根干树枝塞进去,想了想又裹了把干谷草在干树枝下面。
作为一个妥妥的高中生,她还是知道燃烧需要氧气,所以并没有塞太多燃料进灶里面。
第一根火柴,擦,擦,擦……力气太小,红色的火柴头擦没了。
第二根火柴,擦……直接断成两半截。
第三根火柴,火苗出现得突然,把人吓得手一抖掉地上了。
第四根火柴,擦,有火了,等到她颤颤巍巍把捏着火柴棒刚送入灶口,火也烧没了。
第五根,第六根,第七根……
还是大上午,杨家的人就看见自家屋顶上的烟囱冒起了炊烟。
唐照云点了点人,发现是幺妹人不在,幺妹又弄不会灶上的活儿,再说了,才刚吃完早饭没一个钟头呢,午饭也用不着现在就煮啊。
唐照云加快脚步去了厨房,莫不是在里面玩火?
结果进去一看,幺妹坐在灶前,手里拿着干树枝,烧起火来有模有样。
她探头看锅里,问:“你烧水做甚?”
杨福兮指了指脏兮兮的头发:“洗脑袋。”
唐照云上前摁住她的头仔细看了看伤口的情况,倒也没反对。
还想夸奖鼓励一下幺妹都会烧火“煮饭”了,可当她一低头,就看到地上散落的一堆小棒子,半截的,整根的,被折断的,烧了一半的……
血压一下涌了上来。
“杨幺妹!”
她抓过灶台上的火柴盒,一入手就知道是基本空了,早上还有半盒呢。
虽然有大妹在火柴厂上班,他们家不差这东西,每次厂里发东西,火柴这东西都落不下,但在外面买一盒也得花两分钱呢。
杨福兮神情有些懊恼,忘记毁尸灭迹了。
嘴上不忘替自己说话:“妈,凡事都有第一次嘛。你今天只是付出了一点点代价,但以后你是多了个厉害的小烧火工啦。”嘴角翘起,烧火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头上,闪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冲她妈卖萌。
完全没想起额上的紫药水还没洗掉,看起来可爱不多,但怪可怜的。
唐照云的火气瞬间下去了不少,算了算了,幺妹才摔了脑袋,笨点傻点是应该的。
她翻了个白眼,“好,厉害的小烧火工,劳烦你再多添两把柴。”说完转身用瓢又往锅里加水,加了满满一锅。
杨福兮:……
所以,这是为了不浪费点过的火柴,便加水加柴了?
于是,从杨福兮一个人洗头,变成姐妹几人一起洗了。
洗头的不是什么洗发水洗发膏,而是用的皂角,碾碎还要用热水泡一会就可以了,头一回用这个的杨福兮还有点新奇。
“杨宝慧,你是不是不跟我出去?”
杨福兮披着湿哒哒的头发在地坝上晒太阳,一听到动静立马向屋后头那家望去,看样子那家还挺热闹。
家门口站着一群年纪不大的孩子,只有其中一个人瞧着有点格格不入,正是叫杨宝慧的少年。
杨宝慧蹙紧眉头:“是。”
她不仅不想出去,还不想她哥出去,“杨宝贤,你都多大了?一个十五岁的人混在一堆几岁的小孩里,也不嫌丢人?”
语气温柔,说出的话却是戳人心窝的。
可杨宝贤要是在乎这点脸面的人,如今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丢人什么,我玩得高兴着呢,他们那是嫉妒!”
她看不惯他没事就出门溜达,他也看不惯她成天大门不迈,“杨宝慧,你这样天天守在家里的模样,会让大家误会我们家有大宝贝的。”
“哇……大宝贝!”跟着他后头的小孩子们眼睛都亮了,似乎等有人发话,就要立即冲进去寻宝了。
杨宝慧抿紧嘴唇,用力忍耐。
“我不去,你赶紧走。”别碍她的眼,否则她真的忍不住要把他……
杨宝贤一脸拿她没办法的叹气:“行,那我们去捉知了猴了,等会儿回来烤给你吃,很香的!”
杨宝慧痛苦:……谁愿意吃恶心的虫子!
“啊,冲啊。”
“宝贤哥,快点啊,再拖下去就要被隔壁那些家伙给搞完了!”
“走走走,有我在,他们就是个屁啊。”
一群人又跑又跳,没个正形,很快就没影了。
“哇,烤知了猴诶,真的很香。”
杨福安不知何时跟了过来,一起听着上面的热闹,还吸了吸嘴里的清口水。
杨福兮吃过炸蝉蛹、烤蝉蛹,一开始她没敢吃,但看人吃得香,没经受得住诱惑,眯着眼睛一试,就彻底上了头。
冷不丁想起前世的事,她的情绪又有些失落,不过还没忘惦记昨天唐照云说买肉的事。
她了不起地叉腰:“烤知了猴有什么,还没尝到滋味就没了,咱今天可是要吃肉的!”
杨福安眼睛铮亮,对哦,他们家今天要吃肉哦,砸吧砸吧嘴,望着杨宝贤他们离开的方向,得意无比。
吃肉呀,真安逸呀。
劳芳戴着草帽,在自家屋檐下坐着搓包谷,不在堂屋,是因为外面有人陪着一起说话,这样一天时间就过得快。
先是羡慕了一番今天杨建华家要吃肉的事,她家为了儿子几天后的喜事,可是准备了许久,像是她家男人和儿子今天不在家就是拿着钱去镇上置备东西去了,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为此,今年家里沾荤腥的日子是少之又少,只有前段时间农忙,被逼的没办法,才狠心割了一斤肉。
杨建华家劳动力多,粮食不愁吃,大女儿又在镇上上班,每月有固定的进项,条件比她家好太多了。且唐照云她娘家大姐嫁得好,每次到杨家湾来,从来都不空手,提得满满的。不像她家,婆家没人帮衬就算了,连娘家人都拖后腿,每次回去都问她要这要那的。
不想了,想起来都是糟心。
她转念想起后头的杨国征家。
杨国征的父母还在,只不过是在大湾那边住,杨国征一家是被分出来的。不过说是分家,其实是被赶出来的,分出来的时候啥东西都没分到。
那还是前几年吃集体时候的事,杨国征他老娘生了三个儿子,他是占中不溜的。老爹疼大儿,老娘疼幺儿,中间的爹不疼娘不爱,不仅不爱,爹娘还帮着其他两房占他一房人的便宜。
反正不知咋个闹的,闹得杨家湾的人都晓得了。
父母有偏疼,其实在乡下很常见的,可像杨国征家,直接闹得把他这一房的人分出来单过,还是很少的。
所以杨家湾的人都议论了好一阵。
骂杨国征不孝顺的人多,说做父母的,生你养你一场,一个不如意你就记心里头了,气性太大。
也有人骂杨国征媳妇孙秀珍的,说都是孙秀珍不满意婆家人偏心,撺掇自家男人闹分家的。
当然,也有少部分人是占杨国征的,说要不是父母做得太难看,做儿子的又咋会不顾孝顺,宁愿一厘钱都不要,也要分出来过,肯定是在家实在过不去了。
好话歹话都有人说。
恰好劳芳是属于那种很看重亲戚关系的人,但越是缺啥,越是没有。
在看到杨国征把好生生的一家人给搞成两家人了,心里就有些看不惯。
对他家的人便有些挑剔了。
杨国征的儿子杨宝贤本就是个大小伙了,现下看到他还整天不着调,经常跟那些小娃子们鬼混,就有话讲了。
“我没记错的话,后头那家的儿子都十五、十六了吧?大人都咋教的,还不晓得成事,再过两年娶媳妇怕是很艰难了。”
唐照云倒觉得没那么难:“农忙的时候还是能在地里看到人的,也不是啥都不干。”
当然,这要换成是她家的,肯定拿棍棒了。
她之所以说杨宝贤不愁娶不着媳妇,是因为他有个惹人眼的好相貌。
跟他爹年轻时一样,身上有种其他人没有的罕见感觉,唐照云语言形容不出来,反正特招女娃子们的喜欢。
要让杨福兮来形容,那就是痞帅痞帅,又有一种洒脱的气质。
如果加上一张会说话的嘴,许多没经历过情爱,平日又很乖巧的女孩子,就特容易会被这种特质的人吸引。
唐照云:“你看孙秀珍,当初也是出了名的勤快人,长相也好,这条件怎么也谈不到杨国征家。”就是媒人不说,孙家稍微找人打听打听,也能晓得杨国征的情况,不存在被瞒着。
杨国征当时和现在的杨宝贤名声差不多,干活不怎么积极,在家也不得父母看中,他家的条件在杨家湾也只是个不上不下。
那孙家咋就瞧中了他杨国征?只能是孙秀珍自己看上了,而杨国征身上唯一能拉分的就是那张脸了。
劳芳对这种行为表示嗤之以鼻,“找对象哪能看脸,那脸能当饭吃?还得找能天天在地里干活的老实勤快人。”
听着八卦的杨福兮立即点头,可不是,好看的脸当然能当饭吃!在以后光靠一张脸吃上饭的人比比皆是,就是不能当饭吃,每天看一看也能赏心悦目啊。
而她的点头被唐照云看在眼里,真是小小女娃子也不害臊。
但心里还是满意的,以为她是赞同劳芳的话。唐照云也不想养出个只看脸就非要嫁给人家的女娃子,多听听这些例子,以后长大心里该是有数的。
原本她还想说,孙秀珍是运气好,碰上了个好的,要是碰上个糟心玩意儿,那下辈子才是毁了。
现下她是立马赞同劳芳的话了,“对,能让一家人吃饱饭的才是好男人。”
杨福兮就听完劳芳嫌弃完杨宝贤,继续嫌弃没见过几面的杨宝慧,说杨宝慧太小家子气,说话跟蚊子声音似的,一点也没有杨家湾其他小女娃子活跃,整天关在家里,不出来干活,也不出来玩,跟千金大小姐一样……
硬是到了煮午饭的点儿,才意犹未尽地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