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师菡话落,景王府外,马蹄阵阵,地面颤动起来,马蹄声并不整肃,应该不是军队。
众人正纳闷之际,只见景王府外,嗖的一声,一只烟火忽的窜上半空,然后轰的一声炸裂。景王府外,一阵倒吸气的声音。
京城里不乏豪门世家子弟,跋扈横行,目中无人的纨绔也不在少数,只是今日,京城大半的纨绔子弟都聚集在景王府外,一时间,竟是将夜翊晨带来的侍卫冲散开来。
卫翡之居高临下,手上握着马鞭,斜眼扫了眼候在景王府门外的老太监,不等那太监下跪行礼,他便一鞭子将人抽飞,然后抬起手故作惊讶,“啧,这么丑也配跟本公子说话”
卫大公子此话一出,身后跟着的纨绔子弟们纷纷笑了起来。
夜翊晨出宫,一则是为了装模作样祭拜喻阎渊,借此安抚景王府旧部。二则便是为了逼迫师菡就范,劝说国子监和武学堂那些闹事之人主动退步,当然,皇帝陛下圣旨言明,必要时刻,不必留情。
景王府外的这些侍卫,便是老皇帝给夜翊晨的底牌。
可如今,这群纨绔少说上百号人,且都是打不得重装不得的角色。京城里面除了美人美酒,还有随手一拎就是一个王公贵族的公子哥儿。
就好比为首的卫大公子,即便四大纨绔如今只有他一人在此,可依旧无人敢小觑半分。
隔着朱红色的大门,师菡遥遥望去,朝着卫翡之感激的点点头,随后转过头对上夜翊晨的眸子,眯眯眼笑道:“三殿下,你考虑好了吗”
夜翊晨脸色沉了下来,紧紧地攥着圣旨,神色难看。
正所谓民心所向,夜翊晨今日若是执意宣旨也不是不行,只是如此一来,与外面那些世家子弟结怨,保不准那些人转投夜怀璞门下
大统之争,向来不容分毫差错。
见夜翊晨沉默不语,夜怀璞倒是也不步步紧逼,只侧过身站在师菡身边,轻声道:“龙帮帮众已入京,小婶婶尽管放心便是。”
之前在龙帮,夜怀璞是大帮主,所以称呼师菡为嫂夫人。如今回京,他是八皇子,按照辈分,喻阎渊就是他的小表叔。这一声小婶婶,也算是他对师菡的认可。
毕竟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女子,敢跟当今天子叫板的。
光是师菡这份勇气,夜怀璞就敬重万分。
师菡一愣,震惊道:“那么多人,怎么进京的”
光是沿途的通关路引他们都过不乐关,更别说喻阎渊身死龙帮,多方势力紧盯他们,有些人,是担心他们入京添乱,也有些人,是想查探喻阎渊身死真相,无论是哪种,龙帮之人想要进京,绝非易事。
见师菡满脸震惊,夜怀璞不由得笑着反问:“怎么,那人没托梦告知你么”
他说的那人,自然是喻阎渊。
至于托梦师菡脸一红,想起前前两天夜里国子监藏的事儿,总觉得夜怀璞话里有话,知道点什么。
夜翊晨思索再三,利益权衡之下,阴沉着脸,意味深长的剜了宁婉和夜怀璞二人一眼,拂袖准备离开。
可谁知,就在他准备离开之际,刚走到大堂内,突然,嗖的一声,一支箭矢直直的朝着夜翊晨射了过来。
师菡脸色大变,脚尖一点就要去拦,可惜射箭那人仿佛早就料到会如此一般,接连几只箭矢拦住了师菡和夜怀璞两人的动作。夜翊晨一声闷哼,肩胛上一片血迹,顿时眼皮子一翻,往地上倒下去。
“不好”师菡咬着牙,气鼓鼓的瞪着地上那人,抬眸与夜怀璞对视一眼,只觉得心中仿佛憋了一口郁气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呼一声:“有刺客抓刺客”
景王府外,被纨绔子弟挡住去路的御林军总算是找到借口冲进景王府了,眨眼功夫,景王府灵堂内外,便被御林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护驾护驾保护两位皇子”
御林军小首领扯起嗓子大叫,说是保护两位皇子,如今站着的,也只有夜怀璞一人。
而且说来奇怪,刺客射完了夜翊晨之后,就没了动静,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师菡脸色沉的能滴出墨来,夜怀璞虽神色镇定,可脸色也不太好。
夜翊晨在景王府遇刺,外人会怎么想只有一个想法景王府心存怨愤,报复皇室,派人谋刺夜翊晨。
景王府外,卫翡之神情凝重,深深地看了王府内一眼,扭头吩咐道:“方圆百米之内戒备,任何人不准离开”
王府内外都有刺客守卫,如果真是刺客,想必插翅难逃。如此一来,所谓刺客,极有可能就混在今日前来吊唁的人里面。
如果这是老皇帝父子自导自演的一出戏,那他们这一手反将一军,倒是厉害
卫翡之话音落下,他身后的纨绔子弟纷纷散开,拦住去路。这情景,着实是令人咋舌。要知道,这群可是向来嚣张跋扈惯了的纨绔子弟啊此刻居然如此听话
王府内,师菡上前探了下夜翊晨的伤口,蹙眉道:“伤口不浅,快传太医”
夜怀璞点头,吩咐道:“传太医”
两人对视一眼,便都明白了今日这一出显然是有人刻意策划。可连当今皇子都敢射伤,那幕后之人可想而知会是谁。
御林军小首领派人去传太医的同时,也将三皇子在景王府遇刺的消息传进宫里。事关皇子安危,这事儿可就不是他一个小统领能负责的了的。
不多时,太医前脚到,宫里老皇帝身边的太监紧随而至。碍于夜怀璞在场,老太监传了口谕,虽然没明说要将景王府的上下人等如何,不过却派了重兵把守,还将师菡国子监的职务一并暂停。
景王府上下,瞬间从苦主,变成了谋杀皇子的嫌疑犯。
此刻皇宫敬淑阁,皇后寝殿内,一道素色身影和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相对而坐,两人中间摆着一张棋盘,此刻,素衫妇人正手执棋子,蹙眉沉思。
她对面,皇帝陛下满眼温柔的望着她,笑道:“阿菁,你说这一局,谁会赢”
皇后始终低垂着眼帘,连个正眼都不曾给皇帝陛下,这要是换做其他的妃嫔,早就被老皇帝撵出去了,可皇后越是这般孤傲,老皇帝就越是舔着脸凑过来。
沉默半晌,皇后将手中的棋子丢在棋篓子里,淡淡道:“陛下谋算得当,臣妾认输。”
“阿菁,”老皇帝叹了口气,一脸遗憾的道:“你我都上了年纪,无论日后他们兄弟二人谁人为君,你都是他们的嫡母,日后的太后。我如今也只是替他们兄弟多多谋划一些,以免将来生出变故,到那时,也不知谁还能护着你。”
他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可话里话外意有所指,分明是在暗示皇后不要胳膊肘往外拐。
之前皇后怎么帮师菡,怎么照拂景王府,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皇后不太过分,他都能忍。
可这一次,事关老皇帝自己的威名,更是事关皇子的名声,他岂能再由着皇后的性子来
皇后扯起嘴角,意味不明的笑了声,面无表情道:“陛下龙体康健,必有千秋。臣妾想不到那么长远。”
她这话说的委婉,却也间接的反驳了老皇帝的话。
管你哪个儿子当皇帝,我只活当下
老皇帝眉头微微蹙了蹙,叹了口气,轻声道:“阿菁啊,我若是能千秋,也定会护你千秋。”
皇后恍若未闻,缄口不言。自打夜翊晨在景王府遇刺的消息传来后,皇后的话就越来越少了,若不是顾忌着这位是皇帝,被自己撵出去有失颜面,此刻皇后娘娘怕是就要送客了。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许久,老皇帝忽然抬起头,定定的看着皇后,问道:“你说,景王府那小子,当真没了朕一直觉得他气运不错,不该如此陨落才是。”
说起正事,皇帝陛下的称呼就转为朕了。皇后面无表情,语气漠然道:“陛下亲自派去的金吾卫不是连尸首都找到了臣妾身处深宫,对外面的事不了解。”
她话里讽刺的意味可想而知。堂堂皇帝陛下,做的都叫什么事儿
皇帝陛下深吸了口气,见皇后脸色不好,作势便要起身,“好好好,外面那些琐碎的事朕来处理就是,只要不吵着你的清静便是最好。”
他说着,就要离开。
皇后明显脸上的不耐烦消散几分。
就在这时,老皇帝忽然又转过头看向皇后,“师家那丫头你虽喜欢,可这丫头若是不能嫁入我们皇室,朕也不能长留她。此女有反骨,日后免不得要生事端”
哪里是因为师菡有反骨分明就是他那些龌龊的心思被师菡揪住不放,恼羞成怒
皇后冷笑,忽的一袖子将桌子上的棋子扫落在地,拂袖离去。
“哎,阿菁”
皇帝一脸憋屈,想找皇后说理,可一看素来淡然的皇后突然生气,一时间有些无奈,“国子监之事,她若是识趣,朕留她性命还不行吗”
可惜,皇后走远,只留一道背影。
老皇帝默默地叹了口气,缓缓踱出寝殿之外,抬起头看向宫外方向,呢喃道:“景王府,不能再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