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菡眼泪一收,拍了拍脸蛋儿,理所当然道:“里应外合狼狈为奸就如小舅舅所见。”
“你还知道里应外合”商卿云气笑了,并非帝师府怕事,只是任何事情,但凡帝师府插手,都会让上位者猜忌。此番七皇子和高家谋逆也好,陷害也罢,师菡横插一手,难免皇帝不往将相勾结这方面想。
思及此,他没好气的瞪了师菡一眼,“万一他没有准备,全然没有后路,今日之事你要如何收尾”
王弼半道反水,并非偶然。如果不是某人一开始就算计好,这位景王府旧部又怎会受人胁迫而诬陷旧主更不会关键时刻,抖出真相。
师菡撑着下巴,眸子半眯,一派慵懒惬意道:“没有后路,我撕出一条后路来区区一个心思龌龊的皇子,还能只手遮天不成”
她语气淡然,却掷地有声,让人不自觉的心头一颤。
商卿云怔怔的盯着师菡看了好一会儿,半晌,这才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待回到帝师府,后厨早已得知小小姐师菡今日回府小住的消息,准备了不少师菡爱吃的菜肴,谁知师大小姐刚进门,就听见来自自家小舅舅毫不留情的一句话:国子监旷工一个月,几时重返国子监,几时再给她饭吃。
师菡哎了两声,“小舅舅,今天这顿总得给我吃吧”
“想吃”商卿云停下脚步,扭头似笑非笑的看了师菡一眼。他笑容清澈,像是高山之巅上临近云端的那捧雪。
师菡在宫里头折腾了大半天,早就饿了。更何况,满桌子佳肴只能看不能吃,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思及此,师菡忙不颠儿的点点头,“安伯的手艺可不能浪费,就算是要重返国子监,也得是明天吧”
商卿云又好气又好笑,瞥了这只小馋猫一眼,道:“既然想吃,今天夜里,就制定一份详细的武学堂考核出来,做不完,不准吃饭。”
师菡:“不给饭吃,不干活”
“呵,还敢讨价还价了”
“小舅舅,我饿了”
师菡一哼唧,商卿云哪里还有心思逗她。当即吩咐摆饭。
整个帝师府都知道,商公子最是疼爱小小姐。饿饭他也就是嘴上说说,过不了一时片刻,就得自己亲自端着饭食送过去了。
想必师菡是真的饿极了,吃起来,毫不顾忌吃相。商卿云在一边看得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最后无奈,默默地吩咐后厨去准备一碗消食的汤。
吃饱喝足,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师菡在院子里小小的溜达了一会儿,心里惦记着武学堂考核的事儿,于是便按照脑子里早已想好的考核方式制定策略。
武学堂与雍雅堂不同,雍雅堂更注重学子于朝政的文德教导,出类拔萃者,或能拜相,或能为天下名仕。而武学堂,上可封侯下可拜相,又或者是为守护天下百姓,行常人不可行之事,终此一生。
师菡之所以选择武学堂,除却一己私心,还因为一点:武学堂弟子,甚少公然露面,且行踪不受限定。不必日日拘于国子监念书。
春荣端着消食汤从门外进来,见师菡提笔端坐桌案前严谨认真的模样,不由得笑道:“我家小姐若是男子,也不知这番模样要祸害多少千金小姐了。”
闻言,师菡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叹了口气,道:“可惜小舅舅清心寡欲,对女人不感兴趣,否则帝师府的门槛早就被踩烂了。”
春荣笑笑,却没接师菡这话。只岔开话题道:“小姐,秦若若回京的消息已经透露给老夫人了,果然不出您所料,老夫人这回跟国公爷吵了一架,意见相左。听人说,老夫人的意思是想要舍了秦若若这颗棋子,可国公爷不知为何,就是不肯同意。”
按理说,夜斐然倒台,秦若若如今已经没了利用价值,师德莫非还真的对这个私生女疼爱到这种地步不惜忤逆师老夫人
不,不对。
师德是个自私自利没有心的人,他又怎会因为一个秦若若跟师老夫人闹掰
思及此,师菡扭过头看了春荣一眼,低声道:“你去给翠姨娘带句话,这其中的谜团,想必再没有比翠姨娘更合适的人去解开了。”
“翠姨娘二小姐跟秦若若关系亲近,翠姨娘会帮咱们吗”
师菡抿唇,自信的笑道:“放心吧,身为母亲的,没有道理不为自己的子女着想。翠姨娘在府中隐忍多年,不就是为了护着师嫣么师嫣脑子不好使,翠姨娘可清醒的很,她知道该怎么做,也知道该帮谁。”
春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她怎么没看出来翠姨娘是个聪明的这些年翠姨娘不是给如夫人柳氏打压的连恩宠都不曾有
过吗
师菡写了一半,见春荣已经撑着脑袋在桌子旁打起了瞌睡。师菡起身拿了披风给她披上后,开门悄悄离开。
此时,月色明朗,一地清辉。
树影斑驳间,只见一颗半人粗的树后,商卿云默默地看着那道倩影熟门熟路的翻墙越过,朝着城东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他不由得深吸了口气。
身后,管家一脸不解的望着师菡离开的方向,诧异道:“这,这小小鸡这么晚了,要去何处啊”
商卿云涩然一笑,低声道:“随她去吧。”
说罢,商卿云从袖子里拿出那份笔墨才干的武学堂考核册子,若有所思。
京城长夜,大户人家皆在门外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直到天明,正好一支蜡烛燃尽。景王府坐落在门阀世家林立的地方,眼线众多。师菡特意挑了这个时辰,为的也是避开人。
只见一道身影一跃而过,熟门熟路的直奔喻阎渊的院子也是长公主特意为她收拾出来的院子,如今喻阎渊回京,即便是师菡奉命陪伴长公主,也要避避嫌。
至少,明面上要注意一些。
师菡这么光明正大的爬墙,一时间,景王府四面的暗卫都十分无奈。
“怎么办这要是不拦着些,好像咱们光拿钱不干活似的。”
“连王府未来主母都想拦,你怕是脑子被驴蹄子。”
“有道理,咱们往后撤一些吧。”
房内,灯火早已熄灭,师菡蹑手蹑脚的推开门,猫着腰往床边摸去。虽然她只在这儿住了一夜,可这屋子长公主几乎全然按照她的喜好重新布置,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新房呢。
师菡摸到床边,见帷幔低垂,床上的人似在熟睡,她轻轻掀开帷幔,正,忽然,一道寒光一闪,喻阎渊拔剑而起,低喝一声:“谁”
然而,长剑出鞘,喻阎渊一袭白色中衣眨眼便到了师菡跟前,触及那道熟悉的目光,他手上长剑连忙一扔,一把将师菡抱住,声音都在打颤,“怎么是你我若是伤了你怎么办”
他身上透着一丝凉意,伸手去抱,只觉得身后的衣裳仿佛也湿透了。能够练出这么迅速的反应,想来这些年他遇到的刺杀不少。
师菡回抱住喻阎渊的腰,他虽瞧着瘦弱,腰身仿佛一握便断,可却十分干练有力。
“你把剑扔了,要是认错了我,小命不要了”
师菡笑着反问,屋内黑灯瞎火的,喻阎渊方才长剑即将到她跟前时,那下意识的反应,吓了她一跳。
听闻这话,喻阎渊低低的笑出声来,他叹了口气,柔声道:“我家阿菡如同天仙,天下仅有,被我捡了便宜,就算是再黑的夜,我也能一眼认出你。”
“傻子”师菡哭笑不得,正准备好生教训这人一番,脚下忽的一空,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喻阎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放在床上。
“阿菡,你怕吗”
他目光灼灼,在夜色中,像是燃了一团火似的,定定的望着师菡。师菡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好笑的刮了下他的鼻子,然后抬手将人一按,反客为主,转而侧过身趴在喻阎渊身侧,“你人都是我的了,我有什么可怕的”
”何止是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喻阎渊嘴角忍不住的上扬,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师菡。血气方刚少年郎,尤其是自己所爱之人就在身边,岂能不心猿意马
师菡刮了他的鼻子一下,低声道:
“先说正经事。”
喻阎渊干咳一声,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将身子稍微往上躺了躺,好让师菡趴的更舒服些,“什么正经事”
“你今日遇刺这么大的事儿,陛下应该也知晓了吧”
师菡一手把玩着喻阎渊的一缕头发,一边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老皇帝狡诈,这么大的事儿,他倒是想装聋作哑,可惜,国子监武学堂都出动了,京兆府尹更是没理由出动,这样一来,走正常程序,老皇帝就不得不彻查此事。
喻阎渊嗯了一声,笑道:“他那只老奸巨猾的狐狸,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这事儿没必要追查了。与其要一个糊弄人的结果,倒不如要点实际的。”
“不追究了”师菡并不意外,只是依旧觉得心中一凉。天子脚下,这么大的事情,到头来,居然还要受害者退后一步。说出去,她都觉得可笑。
喻阎渊点头,“京城里能豢养那么一大匹死士的人,寥寥可数,况且,事发地距离皇宫不远,可直到国子监的人赶来,那里头的人都毫无动静,想必他不是参与者,也至少是默认者。所以何必较真呢”
“他的目的似乎不在于杀人,此时杀人,自己也会惹一身骚。看来有人对你的实力已经起疑,此后你自己当心些。”
师菡这话一出,喻阎渊忽的愣住,他笑着看向师菡,“你就这么相信我万一,我真是个纨绔,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