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开灯,将螺蛳粉放在茶几上后便去厨房倒了杯酸牛奶,再折返时,看着那上面的食物,心里头没来由的一空,脚步便忽然停了下来。
这一幕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曾经在某时某刻发生过,她就坐在软垫上,和谁一起吃着相同的食物。
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每次想起来都充满负罪与难过!
可每每努力回想,最终的结果总是徒劳。
将脑子乱糟糟的思绪都摒弃,她重新提步盘腿坐在软垫上,沉默地进食,沉默地看着喜剧电影。
鹦鹉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主人,电影里主角正在ktv里嬉闹地纵身欢唱,它忽然扯开了嗓子跟着模仿:“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照亮了我”
“别唱了,不好听。”朝这鸟儿投去一个眼神,当事人不咸不淡地制止。
“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闪烁”它毫不收敛,高昂着脖子唱得忘我。
没再理会,阮孑任由它独自嚎叫个不停,低头继续吃东西。
换做以前,她会鄙视c她会嫌弃c她会跟它对吵起来,但现在,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的情绪有多大的起伏。
斜着个眼睛瞟了瞟自家主子,它似乎在观察对方的反应,看她真的无心理睬自己,自讨没趣地闭了嘴。
翌日凌晨,下了班的阮孑跟阿琳几人相携到焉婆婆那里吃早餐,大家千叮咛万嘱咐少放点盐,最后端上桌一吃,还是朝着收银台后面的人喊:“焉婆婆,这次淡了。”
坐在后头的老人家起身,从厨房里拿了一包盐搁到几人的桌子上:“我压根就没放。”
“自己加。”说着转身又回里头去了。
压低声音,阿琳提醒两个实习生:“看看,她一丁点不能让人说的,你们以后来吃的时候可别惹到她了,小心婆婆一整包盐倒下去把你们齁死。”
两个小女生不禁都被逗笑,嘻嘻哈哈地将一包盐推来推去地让对方加。
三个人打打闹闹,只有阮孑默声不语埋头吃面。
十数分钟后,两个实习生先道别,相携着坐上开往城区的公交。
一边吃面的阿琳刷着刷着手机,似乎看到了什么,忽然有些兴奋地将屏幕转给阮孑:“我抢到一张双人按摩劵,下午去按摩啊。”
“不了,我回去休息休息。”她反应平平,语气有些抱歉。
这半年来不知被拒绝了几次的阿琳一下子泄了气,但也没说什么:“那行吧,改天再约。”
阮孑嗯了声,安静地喝着鲜奶。
看着对方明明熟悉的侧脸,阿琳张了张口,几次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随手擦了擦嘴巴,一边拿起包一边道:“我吃饱了,那我先走了。”
阮孑应了声好:“慢点开车。”
听的人却是一顿——她以前从不会对自己说这些贴心的话,两人之间除了互怼就是吐槽。
“焉婆婆,我走了。”
“走吧。”当事人爱答不理的应了声。
转过身,阿琳提步走出小店。
似乎并不赶时间,只有还没走的阮孑在不紧不慢地喝着鲜奶,片刻后瞧见同事又折而复返。
对方噔噔瞪地走到她跟前,突然说道:“很久以前问过你跟你男朋友怎么了,那时候感觉你挺逃避我问你这方面的事,还又用不认识那一招。怕你误会我还对他念念不忘,我也没再追问。”
“我不知道你跟你男朋友发生什么事,不过这半年来我看着你从快乐变得不快乐,也没有再提起过他那个人,一起吃饭也不再会像以前那样嬉笑打闹,跟同事们的聚会也不再参加,说再好笑的笑话你也只是勉强的笑一笑。”
“可能你们感情真的很深,但如果事情已经成定局,你就不能再自己困在里面,人还是要朝前看,这话虽然老,但道理是有的。”
“好了,话我说完了,这次真的走了。”
她叽里咕噜说了好长一段,留下当事人木讷地看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
早餐店静谧了片刻,忽然有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幽幽地传来:“你这么下去,可能要好的同事情也会随着你的态度淡化了,那时你后悔都来不及。”
睫毛颤了颤,阮孑不知如何回应。
“以前我脑子被浆糊糊住,想跟着家里人一起走时,你跟我说过一段话。”婆婆的口吻还是那样不冷不淡。
如今仍觉得言犹在耳:“你说陪伴有很多种方式,有人想要下去团圆,有人想留在世上
,在每年清明忌日时带上沉甸甸的供品去探望,不然一家都无人祭拜,在底下是要过得凄凉贫苦的。”
“我虽然年纪大,六识也不大清,当然也不知道你这小丫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人呐,不能被一时的不幸糊住脑子找不到出来的路。”
阮孑呆了很久,沉沉的看着她前面的空位,脑海中又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些零碎的人影,那影像不管她如何努力地去看清,可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这些莫名而来的情绪都使她痛苦,她低声地喃喃自语:“我好像忘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可就是想不起来!”
“那就等,不要急,日子好好过,时间会告诉你答案的。”
此后的大半个月里,阮孑一天一天两点一线地过着,从殡仪馆到家,偶尔回阮宅一趟,日子枯燥又平淡,空落又虚无。
她偶尔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突然惊坐起来,然后失眠到闹钟响起;
偶尔会在进出时看一眼1903;
偶尔会在做一些事情的时候恍惚觉得自己在某时某刻跟别人做过,隐约记得对方的身形轮廓,却始终看不清面容。
晨时的7点,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喂了鹦鹉,将两个鸡蛋放到锅里煮,等吃完后便打算睡觉。
等鸡蛋熟的期间,她坐在沙发上,脑袋枕着沙发背,恍惚地看着自家的天花板。
进食的鸟儿看看主子,又抬头看看头顶,又低下头去填饱五脏庙,似乎对主人这样的状态已经习以为常。
昨天入殓的遗体多,阮孑终究是抵不过这厚重的睡意,每一次眨眼掀起时都比前一次艰辛,到最后完全掀不开。